【痕迹】番外三·梦醒

安妮像是做了一个长久的梦。

在虎狼豺豹共存的欧利蒂丝庄园里，最忌讳的就是无关生存的情情爱爱，逐渐机械化的庄园主不会放过任何情感出现。但这不能证明微小渺茫的爱不会存在。

就比如艾格与安妮相爱，甚至还有很多私底下往来密切的几人。

于是年底，爆发了监管者和求生者的最后一战。这就意味着，结束这场因庄园主引起的自相残杀战争后，大家就可以逃出庄园。

但谁也不能保证能活到最后。

那场大战之前，艾格找到了伊德海拉，请求让安妮沉睡，为了不想让她加入这场有可能会死的战争。

王座之上，女人修长的指尖抚摸着脸，唇角上扬：“我帮了你，我有什么好处？你又该怎么回报呢？”

艾格低头思索一番，眸子里闪过一丝阴沉：“我帮你淘汰求生者。”

“你出卖他们。”

“倒不如说，我愿意为寻找艺术的真谛而献上自己。”

伊德海拉明显是听到什么好笑的，敲打着扶手，缓缓开口：“按照约定，我不会保护你。”

“无所谓。”

“你挺傲的，”伊德海拉试图压着上翘的嘴角，“我会让她沉睡的。”

“给她编一个梦吧，她挺喜欢白日做梦的。”

为什么请求还提起要求了……

“可以，她会在我这里，但梦醒以后她也就醒了。”

现在梦醒了，那个请求她沉睡的人早已不见了。

“他为他的艺术献身，”王座上的女人向她解释，目光停在女孩脸上。“你是他的缪斯，他保护你……”

她只听见了“献身”“保护你”五个字，原本脸上风干的泪痕重新有了温度。

半晌，安妮终于笑了笑，眸中的光亮仿佛在一瞬间湮灭了，眉眼是前所未有的平静，但是双手却在无人窥探的角落微微颤抖，她笑容苍白：“谢谢您给我一个好梦。”

“小姑娘，我希望你好好活着。”

她随意点点头，道谢告辞。

战后的欧利蒂丝庄园被幸存者焚烧殆尽，唯一没有被烧毁的就是庄园公寓，大概是因为那里会有一些回忆。

安妮找到了某间公寓，走进去时刺鼻气味让她皱了皱眉。

地上是残留的灰烬，明显他烧毁了画。而安妮像是不愿意相信，蹲下身拨开纸灰，试图找到什么。

脏兮兮的手在拨开底时，滚烫的泪肆无忌惮地滴落在上面。安妮微微抬眸，眼中的希冀一点一点消失。

“为什么……”她的声音很轻，仿佛下一刻就消散在空中，钻心的疼痛弥漫四肢百骸，全身的力气仿佛瞬间被抽空。

“那个梦是你找伊德海拉为我量身定做的吗？”她已经捧着纸灰自说自话了，“很真实，我很喜欢。”

“知道我最喜欢是哪里吗？”

“猜不出来吧，悄悄告诉你，是我们有孩子的那个时候。”

“我其实一直知道你当时不喜欢小孩子的，但是‘温蒂’和‘安格斯’真的很乖，尽管是你布置的一天速写画，他们没有断交过。”

……

她做不了什么，只能边笑着讲憧憬，边落泪收拾乱七八糟的纸灰。

“我多希望这个梦就是我们的未来……”

就像是无法触及的，你就算拼命，也无法够到。

“不是说了，要我陪着你吗？”

安妮收拾好房间，没找到他留下的任何一幅画。她突发奇想想去自己的房间看看。

推开门，房间众多娃娃堆在一起，似乎刻意隐藏什么。

安妮放好娃娃，映入眼帘的是几副画，与梦里的如出一辙。

—女孩抱着向日葵，金色的发尾画出几缕弧线，恰如她流淌着春天的暖光的笑。

—少女翩翩起舞于花丛中，金色的麻花辫随着舞蹈幅度在空中划出动人的线条，恰如星晴一颗两颗三颗练成线。

—少女笑容灿烂，向他挥手，宛若林下清风，挥之不去。飞舞的金色麻花辫都在映照主人的欢悦。

—十指交扣，还有一朵郁金香。

他留下的全是她。

安妮苍白薄唇颤抖几瞬后，终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疼痛蔓延到四肢百骸，她的身体摇摇欲坠，软弱得让人心疼。

她像是一只支离破碎的小兽，只剩下恸哭声。

“你曾是我平淡生活里的来日方长，最后猝不及防成为了大梦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