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月烬明（26）

皇宫之内，澹台烬被太监单独带到皇帝所在的宫殿，拦住黎苏苏。

“叶二小姐，陛下只召见质子一人，不如您去陪陪太后娘娘？”

“那她呢？”黎苏苏指着旁边一样不能进去的晏朝歌。

“六殿下请叶三小姐相聚，三小姐这边请。”太监躬身对晏朝歌说。

萧凛什么时候跟晏朝歌这么亲近了？黎苏苏分外不解。

罢了，这宫里肯定有猫腻，晏朝歌不在，她也好展开手脚。

“这位姐姐，你可知道澹台烬以前住在哪里？”

“知道，”宫女仿佛静候多时，丝毫没有慌张，“请小姐跟我来。”

***

“澹台烬 这里有一封景国的书信，是宫里寄来的，你想看吗？”幕帘后，盛国皇帝问道。

澹台烬垂着眼眸：“不想。”

皇帝转过身来，再次问道：“景国乃是你的母国，你在景国为质多年，想要得到亲人的音信是人之常情，你不想看？”

“景国于我远之千里，此生再不踏足。景王于我，也已遥隔二十载，此生再不相见。

陌路人，异乡地。

我不关心。

也不必关心。”

“哼，”盛帝反笑，“当真不关心？你可知景王就要病死了，你的兄长澹台明朗被封储君！”

原来是想玩鹬蚌相争的戏码，澹台烬心想，可惜他不会中计。

“多谢陛下，知道了。”

“澹台明朗野心勃勃，近来屡动干戈，从未顾及过你这个当弟弟的处境，你就不怕孤把你的人头割下来祭旗吗？”

“澹台明朗于我而言，不过是有兄弟名分的陌生人，他本就会顾及我的性命。若陛下拿我祭旗，恐怕只会隧了澹台明朗的心意。”

“既然他如此不容你，你就没有想过要回到景国夺回属于你的一切吗？”

“陛下，景国臣民认的是澹台明朗，景国没有我的容身之地，况且人各有命，王位、天下这些就由他人去争吧，我命该如此，当下已经知足了。”

“如此……看来是孤多此一举了，你回去吧。”盛帝失望道。

***

澹台烬走后，盛帝对太监说道：“此子铁石心肝，难怪澹台老儿弃他如敝履，既然他不愿为孤效力，便是废子了！派人盯着他，看好他，留着他在，始终是个祸害。”

“上次安排的事可以进行了。”

“是，陛下。”

“谨慎点，准备个样貌年岁相当的，不要露出破绽，到时候即是可以敲打一个叶家，还可以扰乱景国。”

“陛下圣明。”

***

盛帝的计谋一字不差地通过系统传输到晏朝歌的脑海里，她实在没想到，盛帝居然准备了狸猫换太子一出？

看来能当皇帝的人，确实有两把刷子啊。

“主人怎么办啊？他们要杀掉男主！”

“怎么办？凉拌呗！”她还得应付萧凛，根本就走不开啊！

“……上次的赤炎蜂毒针还有吗？”

“唔，总部也就采了一支样品呢。”

“……”希望男主没有那么容易死吧。

兴许是晏朝歌的表情太过复杂，担忧之情都写在了脸上，萧凛竟然觉得她的想法与自己不谋而合了。

“晏晏也听说了如今盛都被梦妖侵入一事吗？”

“嗯？？梦妖？”不是，这人界还有妖怪？她以为六界各守一方，偏安一隅呢。

“是啊，梦妖能在睡梦中把人带走，那些人生死难料，一去不返——”萧凛揉着眉心，“晏晏近来还是不要出门了，外面很不太平。”

晏朝歌心想，妖的力量在人之上，而且是梦妖，除非他们不睡觉，不然防备也没有用吧？不过到了这种时候，朝廷的人倒是可以起到安神剂的作用。

“萧凛哥哥，我有一个想法，不如让还在都城的潜龙卫密切巡视呢？对付妖怪可能不行，但是若哪里出了事，也好第一时间知道。”

萧凛眼睛一亮：“晏晏的对策也与我不谋而合呢，我也是这么想的，事不宜迟，我现在就去禀告父王！”

萧凛说走就走，让晏朝歌松了一口气，她真担心萧凛要把自己给带上，幸好他这人大义排在第一位，是个真心实意为民除害的皇子。

***

从萧凛宫殿出来，晏朝歌开着导航找到澹台烬所在，她脚步飞快，生怕去晚了任务宣告失败。

远远看到澹台烬面前站着几个惊慌的小太监，地上还躺着一个白头发的太监，晏朝歌没有多想，喊了澹台烬的名字。

走到时，澹台烬脚步一虚，往她的方向跌过来，她连忙搀扶，看他脸色不好，扭头又看到那白头发的太监就是吴总管，此时他居然耳孔流血倒在地上！

“晏晏啊，我好像做了错事。”澹台烬满脸虚弱，眉眼深处却是一抹戏谑和疯狂。

他想知道，如果晏朝歌知道自己杀了人，她还会站在自己这边吗？

景帝勾起了他在盛国的记忆，那个地方的人把他视作怪物，兰安也因此抛弃了他……他实在太害怕再失去晏朝歌了。

几个小太监怕被牵连，已经跑走了。

她拽了拽澹台烬的袖子，关切问：“你还能走吗？”

“不能了。”他额头抵着晏朝歌的肩膀。

“那我带你走，快走，那些太监估计也不敢说什么，皇帝多疑，除非他们想被牵扯进来。”

“你要包庇我？”澹台烬提醒她还有另一个选择，“你没有想过跟景帝揭发我吗？晏朝歌，我杀人了。”

晏朝歌没看地上的尸体，只看澹台烬疯魔般的眼睛：“他对你不好，该死。”

而且这吴总管八成是盛帝派来杀澹台烬的，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之际，错手杀人属于正当防卫吧。

“呵呵……”澹台烬伸手摸着晏朝歌的脸颊，“你真是善良，又心狠。”

晏朝歌回道：“彼此彼此。”

两人相拥而去，背影在斜阳上拉得很长。

澹台烬攥着晏朝歌的手，心道：晏朝歌，我已经给过你背叛我、离开我的机会了，是你没有珍惜，那么以后你都不会有这种机会了。

***

“二小姐，到了。”

冷宫草木凋敝，四下漏风，很难想象皇宫居然有这种地方。

小魔神以前就是住在这里的。

宫女领着她走进屋里，她看到屏风后面有个蓬头垢面的疯女子，“啊——”了一声。

“二小姐，这是莹心嬷嬷，澹台殿下以前就是由她和另一位嬷嬷抚养长大的。”

莹心把玩着自己的头发，目光涣散，黎苏苏蹲下身子碰了下她的胳膊。

她反应特别大地甩开了黎苏苏的手，大声呵斥：“你要害殿下，你要害殿下！”

“是澹台烬吗？谁要害他？”

“我没有害殿下，不是我不是我……”莹心根本没有办法回答，一直在自说自话。

“她为何变成这样？”黎苏苏问。

“冷宫常年无人踏足，我们也不知莹心是何时疯的，只同时自澹台殿下出宫入府之中，她就一直是这个样子。”

黎苏苏皱着眉头：“不会是被澹台烬逼疯的吧？”

就凭她跟澹台烬接触的经验来看，他那个人的确是油盐不进，很会把人逼疯的类型。

“二小姐，奴婢不敢议论主子。”

她也只是自说自话而已。

宫女往旁边挪了两步，让开一个容人之位，屈身说：“三小姐，澹台殿下。”

黎苏苏错愕地回过头，对上澹台烬意味不明的目光。

他语气冷漠：“二小姐可知事不过三？我真不知道我有什么吸引到了二小姐，二小姐还要亲自来打探我的过往。”

晏朝歌跟他一唱一和道：“兴许是对我更感兴趣呢？二姐姐，你来冷宫做甚？”

“我不能来？”似乎遇上这两人，自己就一路退让，黎苏苏索性破罐子破摔，道，“三妹妹不觉得你的枕边人异于常人吗？他可比劳什子的梦妖可怕多了。”

“我自然知道，就在刚刚，他还杀了人。”

晏朝歌语气淡淡，说出的话却让黎苏苏毛骨悚然。

若说是别人杀人她或许以为晏朝歌是吓唬自己的，可是这是澹台烬啊。

“你果然是个怪物！”一瞬间，澹台烬无害的模样在自己眼中变成了魔神的样子，那时他就是这样视苍生如无物，大杀四方……

她绝对不会让这种结局重演！

“道不同不相为谋，三妹选择了与这种人为伍，二姐姐也就不留情面了。”

黎苏苏质问道：“你就不怕我现在就去告诉陛下吗？！”

“你当然可以去，只是有人信你吗？”晏朝歌笑着，眉眼弯弯，“叶夕雾在盛国是何种名声，二姐不会不知道吧？”

又是原身的问题，为何她始终要绕不开原身的错处？

黎苏苏神色不耐：“那些是过去的我，你们还要巴着不放到什么时候？！”

“过去？只有你过得去，被你伤害的人如今可是连觉都睡不好呢！”晏朝歌步步逼近，扬声说，“二姐，你何时愿意面对过去，与过去的自己做一个了结？”

“要我如何了结！”黎苏苏真想告诉所有人，她并不是叶夕雾！

“自然是——”

“对被你欺负的人，道歉。”

晏朝歌声音发冷。

她早就想这么对黎苏苏说了，如今把憋在心里的话吐出来，好受了不少。

澹台烬捏着她的掌心画圈，似乎在提醒她不要气过头。

那倒不至于。

“……”黎苏苏发出几个气音，算是明白症结所在了，晏朝歌这是与叶冰裳关系要好，作为妹妹想给叶冰裳打抱不平。

“大姐心胸宽广，早就不计较我以前不懂事的作为了，三妹妹不要孩子气了，你已经成家了，是个大人了。”

“不计较？那是因为她不敢计较！我若欺你、辱你，你会像这样‘君子动口不动手’吗？恐怕你比任何人都要恨我吧。”

黎苏苏仍然固执己见，坚持原身做的事情与自己无关。

见她冥顽不灵了，晏朝歌也不再理论。

“只是道歉两个字，就这么让二姐为难啊。”

“叶夕雾，明路我已经指给你了，怎么选是你的事，但你今日选择了背道而驰的路，来日众叛亲离时，就不要后悔。”

众叛亲离？她怎么可能走到那一步！

在这个家，祖母爹爹都爱我，只有我是嫡女，你只是跟叶冰裳一样身份的庶女罢了！

黎苏苏忍着内心的想法，没有说出来，她欲走，又愤愤不平。

“你们两都是疯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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