贰（二）

连严厉的祖父出面也镇不住，人心岂是草木？在二哥哭得要断气，却仍哭喊着“长姐……不要长姐走……”时。祖父气得身子发颤，可手里的木棒是怎么也下不了手了。

皇室和亲，多是册封宗室女。可笑宗室这样多的郡主县主，最终亲事曲曲折折竟绕到秦府头上。仅因着祖母郡主之衔，便让失了父母的长姐出嫁。

那一年，长姐方及笄。自己也还是个小姑娘，却要带着一朝的无上荣华，穿上大红嫁衣，去到遥远的异乡。

二哥忘不了，我也不敢忘。我也想保护二哥，像他保护我那样。

走的时候，我注意到二哥房里的东西，有几样带着二皇子府的印。我没有多言。旁人眼里，二哥向来是不争不抢的好脾气。可我从来都知道，他的野心。

我想成全他。想到我的亲事还握在大伯母手中，我便愈发狠得下心。与其用我的婚姻大事来为他人铺路，倒不如，为自己所用。

我想到有过几面之缘的吏部侍郎之子李源，他为人温和有礼，虽不适合读书但胜在其父精明，在朝内人脉极广。我心下有了主意，便接了李府递的帖子。

只是我没有料到，变故来得这样快。

一向身体硬朗的祖父突然病倒在床。一时间连后宅都感到府内不寻常的气氛。平日极热络的官员竟没几人来探望，莫说旁人，便是连我们也被人挡在外面。

我与一众女眷在府厅内等候，眼见来来往往的大夫在祖父院里进出不停。再观大伯母脸上凝重的神色。我站在檐下看向外面的院落，隐隐觉着，这京城的天，要变了。

当晚秦府灯火通明。秦氏嫡系子孙都被叫到祠堂，我去时一眼就看到跪于正中央的二哥。心下一沉，便明白来时惶惶不安的感觉缘何了。

祖父肩上披着厚衣，面色有些病态地发白。可即便如此，也掩饰不住他看向二哥时的愠怒之态。彼时他手里还拿着行家法的木杖。

“今日唤你们前来，便是要当众杖责这不肖子弟，以示警戒。”他说这话毫不留情，让我更担心二哥的处境。二哥究竟是犯了什么错，要当众行家法？

我心急如焚，可祖父很快命下人拿来行家法的木杖。随着一声令喝“打！”，一丈宽的木杖便随之重重落下，打在一言不发的二哥身上。

“这一下，是责你奴颜婢膝，辱没了文人风骨！”一下接一下的木杖落下，二哥额上已挤满热汗。

“这一下，是责你一心攀附，枉顾大局——”话毕又是一杖重重打在二哥汗湿的背上。他自始至终都攥拳闭目，一声不吭地承受着家法。可比起皮肉之苦更令他痛苦的是祖父口里一字一句的羞辱。

我站在人群中，看着最最亲近的二哥被行家法。血迹渐渐替代汗水洇湿了他的衣袍，他即便保持不了笔直的跪立之态，宁可双手撑地也不愿弯了脊背。

众先祖在上，纵然家法庄重家规不可破，小女怎能眼睁睁地旁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