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云杉寂皓兮十二月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侠岚术。”辗迟蹲在了地上，他仔细地打量起自己眼前的这个小东西，眼里满是惊奇，“还真是不可思议。”

“是啊，我也是第一次见。真没想到，会是这么奇特的侠岚术。”千钧就蹲在辗迟的旁边，此刻他的脸上也难得有了惊讶的神情。在千钧认真地打量过后，他总结评价道，“这还真是少见。”

这哪里是少见啊！一旁的空桐听到千钧的话后便在心底里哀嚎，这根本就是史无前例啊！

空桐站在那儿欲哭无泪，辰月在她旁边一个劲地劝慰她道，“好啦好啦，没事的，同为木属性，或许弋痕夕老师会知道原因呢。等弋痕夕老师回来了，我们一起陪你去请教一下……”辰月一边说着，一边轻轻地拍着空桐的背来安慰她。

也不怪空桐反应大，辰月透过辗迟和千钧两个人之间的缝隙向里面望去，便能够看到这样的一番场景。

在那空旷的草地上，一个手掌大小的淡黄色的木头娃娃正呆呆地立在中央。它通身空白，就像是一个刚被雕琢出形状的实木，浑身上下没有丝毫细节的刻画描写。

不过那娃娃的大小形状，倒是看起来很像辗迟姐姐当年送给他的那个生辰礼物。只不过一个是未经雕琢的璞玉，一个是玲珑剔透的瑾玉罢了。

“它看起来好像也没什么攻击性啊？”辗迟小心翼翼地向木头娃娃探出手去，出乎他意料地木头娃娃并没有攻击他，它甚至还用自己那圆滚滚的脑袋去亲昵地蹭了蹭辗迟的手指。

“还真是。”在看到木头娃娃对于辗迟触碰的反应后，千钧便卸下了原本加注在自己手上蓄势待发的元炁。之后，他也像辗迟一样向着木头娃娃探出手去。

果然，千钧的眼眸微微地颤了颤，他看着木头娃娃那和刚才几近一般的亲昵反应，终于得出了一个结论。

它对他们没有恶意，或者说，它本身就不存在什么攻击性。

“没有攻击性？难道它和弋痕夕老师的玄惑归心一样？”辗迟一边在自己的脑海里推测着，一边抬头和千钧对视了一眼，“是幻境？”

“看起来不像。”千钧又用元炁包裹着自己的手，他闭起眼睛感知了一下，转头回应辗迟道，“我们并没有被困在幻境中。”

“那就奇怪了。”辗迟在听到千钧的回复后，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你就是那颗草长大后的样子？”空桐此刻也渐渐接受了这个离谱的事实，她拉起辰月的手缓缓走进了辗迟和千钧形成的那个包围圈，然后她在木头娃娃的跟前站定蹲下。

也就是在这一刻，她才真正看清了木头娃娃的模样。

即使没有身体线条的刻画，没有五官的划分，没有样貌的雕琢，那木头娃娃自身的莹白躯壳看起来却仍旧是那么地有灵性。在日光的照耀下它浅浅地泛着微光，恍若有生命一般。

空桐轻柔地向木头娃娃探出了一根手指，她微笑着和地上的木头娃娃打起了招呼，“你好呀。初次见面，我是空桐。”

木头娃娃的身体突然被一团巨大的阴影笼罩住，它先是向后躲了躲，在确定空桐没有敌意后，这才一点一点缓慢地朝着空桐的方向走去。

它在空桐的手指前面站定停下，先是探着脑袋轻轻地嗅了嗅，在确定了空桐的气味后，木头娃娃这才放心地将手给搭在了空桐的手指上。

“虽然我还不是很清楚你的用途，但是能够遇到你，我还是很开心的。”空桐冲着木头娃娃笑了笑，她笑得很真诚，眉眼弯弯的，就宛若是天边悬挂的残月。

然而就在她话音刚落的那一瞬间，变故突生！

这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就连站在空桐一旁的辰月、辗迟和千钧他们也只能看到了那一瞬间闪过的残影，他们根本来不及做出什么其他的反应。

那一瞬间，他们就看到那个刚才还在对着他们亲昵撒娇的木头娃娃，它一把拽住了空桐的手，也就是在接触到娃娃的那一刻，空桐瞬间愣了一下。

还没等空桐回过神来，她自己就被木头娃娃给轻描淡写地一抬手，“啪”地一声给拍到了地上，还是面朝地背朝天的那种。

“我其实不是想和你比力气扳手腕的。”空桐把自己的头从地上抬起来，她咳了咳嘴里的土，委屈巴巴地呻吟道，“不过力气大，也是好事就是了。”

等空桐把自己想说的话给说完了，她那只原本和木头娃娃握着的手，这才弱弱地倒了下去。

“空桐！”

丑时，鸡未鸣，天微有光亮，四下略可视物。

“天还没亮呢吧？”黑猫在空桐的怀里一边打着哈欠，一边蔫蔫地问着空桐。现在的它已经彻底地放弃挣扎了，它就那般任人宰割地软趴趴窝在空桐的怀中。

“我们这次又是去哪？还是去散步吗？”它的尾巴就那样无精打采地耷拉在空桐的臂弯里，虚弱无骨，恍若无觉。

“这次不一样。”与黑猫此刻的颓然困倦不同，空桐此刻看起来既精神又亢奋，她兴奋地看向黑猫，连回应的语调也都跟着变得欢快了许多，“这次，我准备让你看个好东西！”

“究竟什么东西啊？”黑猫在落地之后用后爪给自己熟练地蹬了蹬背，这才勉强让自己的神智恢复了些许的清明，它努力睁大自己的猫眼，在看到刻意和它拉开一定距离的空桐后，它有些不解地问道，“这么神秘？”

“看好了哦。”空桐在最后冲着黑猫点过头后，便开始回头干脆利落地做起动作来。她一边快速地做着动作，一边出声道，“风巽，云杉月遐。”

随着空桐话音的逐渐落下，原本附着在她手上的青绿色元炁一点一点汇聚成团，在她尾音降下的那一刻，一大片云杉树林瞬间在空桐的面前拔地而起，上可遮天，下可避地。

它们就仿若是一堵密不透风的屏障，将空桐严严实实地包裹在树林之外。也就是在云杉树林彻底长成的那个瞬间，层层叠叠的云杉树林又再次产生了崭新的变化。

云杉树上的四棱条叶纷纷脱离树枝，它们翩然落下，霎时间宛若落叶飞花，唯美至极。然而在那唯美的叶舞之下暗藏着的是数不尽杀机。

先端急尖横切面四菱的云杉叶片，此刻就宛如一个个的刀片，纷繁而下。霎时间刀光如虹，亮如白昼。

黑猫看着眼前这纷繁复杂的场景，一时之间被惊得说不出话来。它那两只黝黑的猫眼此刻一个个睁得溜圆，就连它的尾巴也都停止了晃动。

就在黑猫以为这一切都已经结束了的时候，空桐却突然开始双手结印，在印成的那一刻，她又再次开了口，“遐。”

一颗淡褐色的球果从云杉树林的深处应声而来，随着球果的果皮的逐渐开裂，一个莹白色的木头娃娃破果而出。

这一切的变化都产生在瞬息之间，也是在空桐话音落下的那一刻，一点青光从空白娃娃的胸口乍现，并以此为中心向着娃娃的四肢以极快的速度蔓延开来。

在光芒散去后，原本空白的木头娃娃已经被着上颜色，变成了一个以空桐为原型幻化而来的娃娃。它就那样站在空桐的面前，睁着流辰般辉芒空洞的眼睛盯着她。

“新月。”空桐的双手做新月状，在听到声音后，娃娃原本莹白的瞳孔也随之产生了月相的变化。

“上弦。盈凸。皓月。亏凸。下弦。残月。”空桐的手随着话语不断地变化着，娃娃的瞳孔也随着月相名词的变化而不断变化着。

“渐盈。”空桐的双手做出对应的月相手势，娃娃的瞳孔里也产生着月相从新月逐渐变成上弦月的过程，“渐亏。薄月。”

“日晕。”空桐的双手扩成一个满圆，娃娃的瞳孔外也被晕上了一层光圈。朦胧之间，空桐的身影似乎逐渐分裂了开来，在原地形成了一个又一个的残影。

“日食。”空桐的手掌随着话音瞬间合十。与此同时，娃娃眼中瞳孔也顷刻间变得全暗，空桐的身影也就此在原地消失，草地上瞬间失去了空桐的踪影。

等空桐再次出现时，她就站在黑猫的面前。破晓的曙光将空桐的笑颜映衬得格外耀眼，她冲黑猫伸出了一只手，柔声说道，“这次，我终于有能力来保护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