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闪闪一瞧见那身穿紫衣的女修，便一眼从对方的脸上寻到几年前的青涩影子。
相较于从前，少女垂眸抬眼之间俱是温柔，举止典雅沉静，一张闭月羞花的面容虽略显柔弱，但能窥见其骨子里的韧劲。
——恍若一株爬山藤，虽身形纤细，却柔韧异常，哪怕前路再艰险也越得过。
“闪闪。”
正在照料药草的叶冰裳瞧见出现在药田边上的金闪闪，脸上骤然升起一阵由衷地欣喜，她甚至直接丢下手里的药锄，提着裙摆向金闪闪奔来：
“闪闪，你怎么样？前些时日我便听说你要被宗门召回，日日夜夜盼着莫要出什么茬子，你果然安然无恙地回来了，快叫我瞧瞧，你身上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从前托人送过去的玉肌膏跟润肤粉你可都用了？”
金闪闪自然而然伸手接了一下叶冰裳，才来得及回答对方的话：“你制的伤药我都用了，效果很好，连同门师兄弟们都在夸你制药手段高明——”
她盯着叶冰裳顿了顿，眸子里忽然闪过一丝惊喜：
“叶兔子，你能修炼了？”
叶冰裳身上气息虽然杂乱，却是实打实的灵气没错。
许久没听到这个称呼，叶冰裳脸上闪过一丝羞赧，而后才捋了捋耳边碎发瞧着她认真道：
“是去岁你寄回来的那一株洗筋草，你在信里劝我想好再服用，我思索再三，想到荒渊苦寒，又有妖兽肆虐，我不似澹台烬通宵兽语，也不能修炼，只恨不能随你一道上战场，保护百姓。
后来我求了不弃真人，求他替我炼了一炉洗髓丹，服下之后不久，我便生出了灵根，虽只是资质最下乘的五灵根，可总算是踏入仙途，能随你们一道了。”
“洗筋伐髓之痛……”
金闪闪面色有些凝重，洗筋伐髓本就是逆天而为，要一个凡人硬生生长出灵根，叶冰裳承受的痛苦绝对是常人难以想象的。
那痛楚绝不亚于扒皮抽筋，凌迟之痛，虽然叶冰裳对于其中过程一笔带过，但金闪闪也能猜到具体细节。
但她并没有露出任何怜悯或者是不忍的情绪，因为金闪闪知道，有舍才有得，洗筋伐髓的药草乃世间珍宝，若是叶冰裳怕痛就不去选择这条路，她便不是自己认识的叶冰裳了。
“你莫怪我没告知你便自作主张，我只是……”
叶冰裳咬了咬唇，不知为何有些紧张：“谛听楼那里传来消息，言及盛国武宁王有意求娶叶家女，我只是怕再回到那个冷冰冰无人关心的家，就算只是为了留在这里，我也要抓住一切机会，哪怕……”
武宁王求娶将军之女意图明显，便是傻子都能猜到几分其中干系，叶冰裳不怕叶家算计，她只怕连累到金闪闪。
所以，她一定要成仙。
既然她改变不了嫡庶有别，男女之分，那她就要努力爬得更高，哪怕这条路满是荆棘，她被扎到鲜血淋漓也绝不后悔。
哪怕这一选择很可能会要了她的命，哪怕成仙要承受蚀骨之痛，洗髓之苦。
“我从来不会歌颂痛苦，也不去羡慕痛苦带来的巨大收益，但我敬佩有勇气这么做的你。”
金闪闪想了想，学着金若兰哄她的时候轻轻抱了抱叶冰裳道：
“叶兔子，还疼不疼？把腰挺起来，就算你是为了自己打算，这也没有什么可耻的，这世上有几个人敢拍着胸口说自己是不为私心而修仙的，你只想过得好一些，这又有什么错？”
金闪闪从不相信世界上有两个感觉完全一模一样的人，她不理解叶家人对叶冰裳的态度，自然也就没办法切身体会叶冰裳的感受，但她能确定一点：
在这世上，每个人一生下来就与天道做了交易，每条生命都有平等活下去的权力，都有追寻自己想要的东西的权力。
“谢谢你，闪闪。”
叶冰裳眼里沁出几颗晶莹泪珠，但她却顾不上擦，只轻轻抱了抱金闪闪——她比金闪闪高一些，二人乍一看倒像是一对情谊颇深的姐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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