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照山绵延数里,大小山脉不计其数,逍遥宗便是依山而建,越过外山门,便能瞧见外门弟子以及杂役弟子居住的照阳峰,而后依次便是盖竹、大苦、侍剑、天痕四峰拱卫香炉峰而立,宗门大殿以及演武台便设立在此。
香炉峰山高万丈,若是有人站在碧玉铺设的高台上,便能瞧见宛若牛乳一般丝滑的云雾自下而上涌动,翩翩白鹤振翅高飞,引吭高歌,清越的鸣叫声在山间久久回荡。
“按理来说,琉璃剑体入我逍遥门下,合该昭告三界四洲,好叫天下同道得知仙道昌隆,正气永存,可眼下荒渊结界异动频频,仙门之人半数驰援荒渊战场,加上凡间妖魔横行,魔界之人视仙门之人如骨中钉,肉中刺,眼下实在不是什么昭告同道,我逍遥宗出了个琉璃剑体的好时机,故而一切事宜只能从简,待荒渊事毕,再另行处置。”
宗门大殿前的观云台上,身穿月白风清裳的沧兆悠背着手,神情淡然,端的是一派蓬莱仙人风范:
“况且我辈应以铲妖除魔、匡济苍生为己任,些许虚名不过过眼云烟——”
“不。”
跪坐在蒲团上的金闪闪一本正经地打断了兆悠,肉嘟嘟的脸上写满了严肃:
“我不想拜你做师父。”
她本无意暴露自己琉璃剑体的秘密,若不是为了遮掩澹台烬邪骨魔胎的身份,此刻她应该待在盛王宫,专心完成主线任务避免盛、景两国因妖魔大战而生灵涂炭。
——当然,金闪闪把引发妖魔大战的源头澹台烬带来不照山,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也算是曲线救国了。
虽然金闪闪早知道凭她的资质,十有八九会拜入逍遥宗掌门名下,但显然,这位沧掌门的不靠谱程度还是超出了她的想象。
很不巧,金闪闪平生最讨厌三件事:以德报怨、不平等交易以及赌博。
“在我看来,赌博这件事本身就充满了不公平,人与人之间的交易应该建立在平等基础上,而‘赌’只是一些运气的博弈,它会给所有参与的人一种错觉,让他们总觉得自己能凭借此道翻身——”
她停顿一下,秀气地皱了皱眉:
“我曾经……见过一场异常惨烈的赌博,那样的后果我至今难忘,所以无论砝码大小,我厌恶赌博,也厌恶所有赌棍。”
身穿鹅黄色襦裙的女童扎着双丫髻,一本正经地说出如此拗口的话,若是换做旁人,只会觉得怪异无比。
兆悠看她的眼神有些微妙,慢悠悠地指了指金闪闪腰间的荷包:
“……若老人家我没记错的话,你刚才还用见面分一半的借口拿走了不少灵石。”
“我讨厌赌徒,我厌恶赌博,这跟我喜欢钱有什么关系?”
金闪闪下意识捂住荷包,振振有词道:
“你刚还说仙门之人应当以匡扶苍生为己任,我便也是这苍生一员,我这几日接济了不少人,都快穷死了,你怎么能见死不救?况且这些银子也是不义之财,你拿着也会觉得心里不好过,我取一半便是取走属于你的一半罪业,我是在帮你啊!”
沧兆悠:“……”
这孩子胡搅蛮缠的居然有几分道理。
“咳咳。庞宜之那小子来信说盛国出了个生而知之的小娃娃,门中长老大都以为是什么谣传,抑或者是什么大能夺舍,可我观你灵台清明,灵体纯净,并无什么夺舍痕迹,想来应是转世投胎少喝了一口忘川水。”
沧兆悠咳嗽一声,伸出两根手指语带诱惑道:
“若你肯拜我为师,我私库中的法宝你可任选两件,如何?”
一宗掌门的私库?
就算剑修普遍穷的要命,但沧兆悠可是一宗掌门啊!不至于穷到当裤子吧?
金闪闪皱着眉,权衡再三伸出一根手指:“既然要拜师,怎么能没有拜师礼?我要你私库中一成灵石。”
沧兆悠的表情变得惊悚起来:“你这小娃娃可真是会狮子大开口,你可知我私库中一成灵石是多少?”
“这笔买卖相当划算。”
金闪闪掰着手指细细算起来:
“其一,我是天生琉璃剑体,便是这个消息就足以震慑一些妖魔,提升逍遥宗威名,这个消息拿到荒渊前线亦能振奋人心。
其二,我若为掌门亲传弟子,比身先士卒讨伐妖魔,以铲恶为己任,这也就意味着我要承担比别人多几倍甚至是十几倍的风险,这笔钱就当作我日后的养老保险……哦,就是保障。
其三,既然我要拜你为师,日后便要尊称您一句‘师父’,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说不定你什么时候渡不过雷姐‘嘎嘣’一下没了,我也会继承你的衣钵,好好把逍遥宗发扬光大。
其四……”
金闪闪话还没说完,就看沧兆悠一把握住了她的拳头,露出个格外奸诈的笑:
“一成便一成,快快快,为师的乖徒儿,先喊一句师父来听听!”
金闪闪咽了咽口水,忽然有种上当了的不祥预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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