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也没有等到你。”
风神躺在星河下,默默想着陆行云的脸。一百年了,他还是看不懂那少年。
这一百年,他有时每天都能见到那少年,有时半月一年也见不到。有时候那少年会和他说说话,但大多数时候一言不发。
有时候风神想到他总是一个人默默看着星河,觉得心里难过,于是卖力的给他讲着千万年来的见闻。
那少年起初觉得烦,后来却只是听着他讲着,眼睛看着星河,不露出一丝情绪。
风神不懂他的心思,可是他更难过了。
他不懂他听着千万年的光阴是什么心情,也不懂他为什么总是什么也不关心,只望着星河等花开,更不懂怎样才可以在他心里拥有一席之地。
风神想,在他受命天帝去公干,没在星河下等他的那些日子,那少年是否也会想念他,想他为什么没有来?
一百年光阴了,在他软磨硬泡中,有一天这少年终于不胜其烦,告诉他说:“你叫我三生吧。”
可是那个叫三生的少年从不曾不关心他的名字。
“你为什么从来不问我的名字?”
当陆行云再一次躺在云上看着星河倒影,风神支着下巴蹲在他身边,看着他眼里的星河倒影中原本那片柔软的绿色之间泛出点点的新粉,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陆行云摩挲着耳坠,再次想起了六百多年前的一件事。
那时候,他为了让哥哥追到镜主嫂子,借口有事要问镜主,让哥哥把他带到了灵镜台。他把镜主白月推出灵镜宫后,就躺在了花园里睡觉。
忽然一阵桃花香味的风吹过去,带着一朵桃花落在了他的面颊。
他很清楚,有个人亲了他。
他抬眸望着那阵远去的风,看见六百多年后,有个男人在一片开满桃花的桃林中吻他。
那个男人叫风间醉。
“风间醉。”
陆行云准确的说出风神的名字时,依然看着星河倒影,没有分给他半寸目光。
“你、你、你知道我的名字?”风神听见少年清朗而慵懒的念出他的名字,激动的跌坐在云上,一瞬间红了脸,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是因为害羞还是兴奋。
他很激动吗?陆行云费解的瞥了他一眼,问道,“你听过三生镜吗?”
“好久以前好像听灵镜台的镜主说过,魔界尊后新生的小魔君是一面可见三生的镜子。你为什么要问这个?”风神摸摸鼻子掩饰尴尬。
“放云的,你好傻。”
陆行云从风神口中听过天上人间许多的故事,也听过他口中的世间山河与月升日落,虽然那些东西于他而言都是转瞬即逝的,听的时候也不露出一丝情绪,可他还是觉得风神所说的东西都很美。
他以为风神能把世界说的那样美,该是挺聪明的一个人,可是风神问他的每一个问题都好傻,甚至不知道他为什么叫三生。
“我很傻?”风神尴尬的挠挠头,不明所以的望着他。
“你不明白吗?”陆行云说,“我就是三生镜。”
风神一愣,是啊,他叫三生,他说过他眼中的东西都是转瞬即逝的。
原来他那些孤寂落寞的眼神、听着千万年光阴的平静,是因为他能看到那些东西生命的尽头。
“既然是这样,那你早就看见了我的过去未来?早就知道我是谁吗?”
陆行云摇摇头,“很奇怪,我看不见你的过去未来,只是在一瞬间知道了你的名字。”
“那你既然知道,为什么从来不唤我的名字?”
风神好像有些落寞,但陆行云却只望着星河倒影,沉默着。
“阿醉。”他忽然唤他的名字,看着他问,“你希望我这样叫你吗?”
“啊?我、我、我……”风神像是被看穿了心事,不自觉的脸红结巴起来。
“我不愿这样叫你。”陆行云收回视线,再次望着桃林倒影。
风神刚刚亮起来的眼神瞬间又黯了下去。
其实陆行云一百八十岁拾起风神留下的落花时就知道,他以后会经常唤风神的名字,但他却再也没有到灵镜台去,直到在星河倒影下遇到风神以前,也向任何人提起过风间醉这个名字。
“三生镜照三生事,事事三生由命轮。”陆行云自顾自的说,“很多年前,我看见那个爱上你的我总是这样唤你。我知道命轮不可违,可我不愿承认有一天会像父尊和哥哥那样爱上一个人,也不相信有一天会有一个人恒久的陪在自己身边。我以为,只要我不这样唤你的名字,我就还没有站在命轮之上。”
风神诧异的听着,心里起起落落。他知道陆行云大概有一天会喜欢他,可是他却这样抗拒这份喜欢。
“你不愿喜欢我?”风神涩声问。
陆行云听见了他的失落,但他只是指着星河倒影,轻声说:“花开了。”
风神看着他的眼睛,那双眼里,桃花正旖旎而开。
他抬首去看星河,桃花已在刹那之间开遍了整个倒影中的桃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