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情之所起，心之所向

梦妖倚赖着人的痛苦与阴暗记忆滋养出的魇之花生存，只要人的内心尚有一丝苦痛，哪怕没有情丝也依旧可以哺育魇之花盛开。

因此，即便是没有情丝、从未有过梦境的澹台烬，也受梦妖的妖法影响沉溺于梦境无法苏醒。

他在梦中原是幸福圆满、在爱里长大的孩子，却忽的画面一转，亲生母亲死在自己的眼前，原本疼爱自己的父亲也挥刀砍向自己，就连萧凛也在他的耳边不断刺激着他向痛苦屈服。

澹台烬不是、不是的、我没有……

他声嘶力竭地呐喊着，被汗水浸湿的发丝胡乱的贴在自己的额前，眼尾泛起一抹猩红，滚烫的热泪蓄满眼眶，一颗接着一颗滚落到地面，留下一片斑驳水痕。

叶惊秋澹台烬。

一道熟悉的声音在他的耳畔响起，澹台烬猛地抬眼望去，是叶惊秋端坐在不远处的椅子上瞧着自己。

澹台烬叶惊秋…叶惊秋。

他双手撑地将自己的身子支愣起来，跌跌撞撞朝少女跑去，口中不停重复着叶惊秋的名字。

澹台烬我，我没有，我没有想害人……你相信我！

他曲着膝盖半跪在地上，双手紧紧抓住叶惊秋的衣裙，力道大的他的指节都已泛白。

好像坠入广阔无垠海水之中的可怜人，死死抓着身边唯一的浮木以求安心。

澹台烬你别，讨厌我。

他的声音颤抖的厉害，水雾蒙蒙的双眸一眨不眨注视着身前的少女，他似乎在向她服软，卑微的向她摇尾乞怜。

可少女却始终紧蹙眉梢，眼中也不再像以往那般柔情脉脉，而是一反常态的眼含愤懑怒意，似要生生将澹台烬拆吃入腹一般。

叶惊秋我是叶府最受宠爱的三小姐，如果不是你，如果不是那一夜荒唐，我本该嫁如六殿下一般的好郎婿！而不是现在这样，只能嫁给你这种人！

叶惊秋害死自己亲生母亲的怪物！

澹台烬身形一顿，只觉脑中一片空白，什么想法也不剩下了。

他绝望的对上少女满是憎恶的眼神，抓着她衣裙的手一点一点卸了力。

是啊，怎么会有人觉得嫁给自己是幸运的呢？叶惊秋受尽疼爱，生得一副姣好容貌，她这样的人，就该是由萧凛那般的天之骄子相配。

而自己，只配活在阴暗肮脏的角落里，像过街老鼠一般惹人嫌恶罢了。

叶夕雾我三妹妹嫁给你这灾星，简直是倒霉至极！不若你去死好了，你死了，我三妹妹也便不必再受你连累。

叶夕雾忽然出现在澹台烬的视线之中，字字诛心的怂恿他自我了结。

他嗤笑一声，手边不知何时有了一柄尖刀利，他捏住刀柄，近乎毫不犹豫的横在自己的脖颈处，锐利的刀刃摩挲着那处肌肤，好像只要再使些力，便能见红。

叶惊秋澹台烬！

一只白皙娇嫩的手紧紧握住刀刃，鲜红的血水不断从指缝间涌出。

澹台烬睁开眼，只见叶惊秋正蹙着眉担忧的望着自己，那只细嫩的小手此刻正不停冒着鲜血，身上的素白色衣裙沾染上点点红色，像一朵朵红梅一般娇艳。

叶惊秋你不能死！你要活下去！

弦月的眸子水润润的，眼尾泛起淡淡的绯红，言语间竟夹带了几分哭腔。

为什么？

澹台烬不解，自己若是死了，叶惊秋便能嫁给一个更好的人，甚至，她绝对有资格成为萧凛的正妻，她应该很迫切自己死去才对，可是为何，为何她会像现在这般伤心难过？

叶惊秋澹台烬……

弦月再也忍不住落下泪来，瞧着眼前人与润玉一般无二的容貌，她一心便只有一个想法了……

他不能死，他若是死了，且不说苍生会陷入煎熬之中，便是自己，也真的再也没有一丝活下去的念想了。

叶惊秋别丢下我。

澹台烬定定望着身前少女许久，心中有一处似微微松动，他持刀的手一瞬失了力气，只听见铁器碰击地面的清脆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