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青梅竹马

　　秦家九爷回国的事情在徽州城还未传开，想必秦九爷也不愿引人注目，故而霍七姑娘和顾三爷择了一夜里，借着查点盘口伙计底细的由头挑了家茶馆落座。

　　往来喧嚣处最是不会引人注意的，二楼雅座，临江观月，灯火茶明。便是霍七姑娘一身深紫色的旗袍，勾勒出窈窕的身子，脚上一双黑漆带跟的皮鞋。裙摆高叉露出若隐若现的纤匀腿肚，这让顾三爷看的双眸染火。

　　“七姑娘，不过是和秦九郎打个照面，何须这般装扮。莫非，幼时青梅竹马之情还未断却？”

　　顾三爷的语气包含酸意，竟是连顾三爷自己也为察觉，不知何时，已对这霍小当家的如此挂心。眼瞧着她，一日日褪去青涩之气，那身无人可挡的气质，果敢勇断，通身灵慧，非寻常女子所有。许是，这便是我对她的欣赏之处。

　　霍七姑娘侧眸勾起红唇，背手至于后腰，暗戳戳地触碰了顾三爷的长袍袖口。

　　“三哥这是吃味儿了？”

　　顾三爷失笑，大方点头称是。

　　“我若不吃味儿，你便该生气了。”

　　“我霍七是这般小肚鸡肠之人吗？不过...我及其喜欢三哥吃味儿的样子。你且放心，我与小九九情若手足，一贯将他视为兄长，我霍家一脉，鲜有男丁，皆是在胭脂花粉下长成，小九九通身正气，且事事护我，长辈们虽念着亲上加亲，可到底捆绑着诸多缘由，非我和小九九所想。”

　　霍七姑娘亲亲将脑袋枕在顾三爷肩头，宽厚坚硬的肩膀给予了霍七姑娘无限的依靠和心安。

　　“你放心，今后有我顾三爷在一日，必护你一日。”

　　顾三爷探手扣拢着霍七姑娘的稚嫩指腹，葱指纤细白皙，日后却得扛下整个霍府，性命和荣辱皆压在她小小身躯之上，教我如何不心疼。

　　“三哥在一日，我必多喜爱三哥一日。”

　　抛去了当家的包袱，也无外人看着，屏风后，鸳鸯娇音双双相抵，直教半路杀出的秦九爷生了悔意。那秦九郎一身西服，故意于屏风之后握拳轻咳。

　　“我说两位当家的，今个儿是给我秦九郎接风，还是你二人携手私奔了去？”

　　霍七姑娘轻笑，对于这十五年未见的人儿，却不失熟悉。黑发贴着顾三爷的颈侧，只听顾三爷偏首扬声道。

　　“秦九爷好大的气派，教我二人等了足足一盏茶的时日，还不许我们花前月下了？”

　　霍七姑娘一阵羞赧，指尖轻挠了顾三爷腰腹，眉眼含笑，咬牙忿忿。

　　“若非此次借着九哥的光，我霍七兴许就交待在日本人手里了。”

　　秦九郎峰皱起，便是与二人半打玩笑半认真的聊了徽州城近日的势况。大抵还是在五方口的操持下稳稳当当的过着安生日子，只奈何，有些人见钱眼开按捺不住，有些人屈于强权委身日寇，有些人自家后院起火还去操心他家之事。事长事短，虽是在茶楼，三人仍是开了坛女儿红。这二两的酒饮罢，顾三爷和秦九郎仍觉不足，又添了二两甲酒，数碟牛肉花生。

　　霍七姑娘倚在一旁笑看，也不劝说也不参与，只在需要添酒时满山，需挑剔瓜子儿时给顾三爷剥尽了喂入嘴里。时而也闹一闹性子，只托着腮，哪怕接到了顾三爷示意的神色也不动弹，挑着青黛把玩绣帕。

　　这倒教秦九郎看的又气又笑。

　　“你们这一派作风，倒有些老夫老妻的苗头了。原先以为咱们霍当家也愿委身伺候，可斟酒不过三两盅，便是顾三爷伺候回去。非寻常的相敬如宾，非小女儿家的小打小闹。你二人，搁我这位孤寡老人跟前这般作秀，是何居心？”

　　顾三爷曲肘以臂弯将霍七姑娘揽入，不近不远，只彰示着主权，眉眼间满是骄傲。右手放下酒杯，屈指为霍七姑娘斟酒的手轻揉。

　　“你我皆知，这丫头骨子里就是当家的气派，她不愿嫁作寻常妇，我亦不愿她委身。我二人相处，只求舒服二字。白日里，各家盘口均需我们冷眉撑着，私底下我二人亦不好相聚频繁。今夜，全权借九郎之光。”

　　霍七姑娘点头应是，原来，他一直都知道她，都懂她，这便够了。

　　秦九郎摆手直呼这二人的情谊实在出乎意料，便是又起了好奇之心，探索这情爱缘由，可顾霍二人，嘴皮子缝紧了，谁也不肯松口。直拉着秦九郎回忆幼时趣事，这才作罢。

　　这一坛陈年老酿，饮至三更天。秦九郎自是有伙计接应回府，这顾三爷便是不好说了。摇晃的身子，紊乱的步伐，整个人全将七分重力压在霍七姑娘身上，惹的七姑娘是满腹嗔怒。

　　“三爷酒量如此，日后可别再吹嘘了。”

　　这一顿埋怨，顾三爷便又故意做出假呕之状，引得霍七姑娘连连调教。

　　“老娘新裁的旗袍，你敢吐在我身上，我就去把你的九寸金给炖了！”

　　顾三爷闻言忍着笑意，依旧不依不饶地倚在霍七姑娘身上装醉，这小丫头，时而难以对付，时而又如此上当受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