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竹声中一岁除

等金小开再从珠珏家里出来的时候，他已经是一个面色潮红的微醺状态了。他实际上是个很能喝的人，没想到珠珏的父亲也挺能喝，话没多少，两个人就着红酒白酒就是一顿吨吨吨。

席间珠珏几次想说话，都被小金拐着弯挡回去了。她终于冷着脸说之前金小开和白馥梅在机场的事情，但是珠珏父亲已经喝得有些意识不清醒了，母亲又被小金的话术哄的晕头转向，自然是没有人替她出头。

小金今天的表现很良好，带的礼物是茅台酒、茶叶和苏州丝巾，上上下下打点得不要太好。上桌之后更是陪泰山大人喝酒，一杯又一杯，关键是这个男人喝完酒还能从舌尖滚出那么多吉祥话，简直让珠珏怀疑他是不是舌头有根线，能拽出肚子里藏着的那些场面话。

小金醉醺醺地拿起虾，剥好壳送到她碗里，然后那么冲她一笑。

在那么温暖的灯光下，她突然就想着：其实这个人也不错嘛。

金小开的父母过年期间也很少给自己放假，所以珠珏把金小开开车送回他家的时候已经快到晚上饭点了。珠珏一个心软，还是留在他家。

晚饭是珠珏用冰箱里的存货蔬菜做的，简简单单一个小青菜一个番茄炒蛋，被金小开吹得天上有地上无。

吃过晚饭，夜色四合。父母默认珠珏可以在小金家里过夜，珠珏就在小金那么温柔的眼神下逐渐沦陷，半推半就地两个人就上去歇息了。

她枕着男人的手臂闭上眼的前一刻还在想：我们是不是算和好了？

春节的爆竹声一声催着一声，在辞旧迎新的祝福声中新的一年拉开帷幕。小金给珠珏的父母报了去海岛旅行一周的团，趁着珠珏父母不在家，跑来和珠珏同居，耳鬓厮磨。

这件事实在是非常鸡贼：一来男友和女友住，往往是女友勤快打扫煮饭；二来不用付房租；三来是左右邻里都知道这女孩和男友同居，往往会令其陷入一种道德两难境地。有那长舌头的人，就在背地里嚼舌根，倘若女子换了男友还要拿出来大做文章，女子但凡去了医院，传言不是坐胎就是流产，没什么好话。

当然了，处在热恋期的珠珏暂时还想不到这些，她目前每天除了出入的时候避人耳目，也是沉浸在爱河里不问世事的。

趁着珠珏父母不在，小金还带她去见了自己父母，不是在家吃饭，而是去一家饭店。去除珠珏的亲友外援，这回真是举目无亲，一个人飘飘摇摇来见未来公婆。

珠珏打起十二万分的精气神，准备了茶叶等礼品，还询问了忌口，生怕惹了不快。

进包厢门的前一刻，小金牵着他的手，她心里无端端想着：惶恐滩头说惶恐，零丁洋里叹零丁。

金小开家里本来就是各过各的，很少说谁听谁的话。金小开父母都是淡淡的样子，金父一副和气的样子和珠珏寒暄，让她多吃；金母倒是上下打量她，不过也没什么恶意，面上不显。

很好，至少没有什么火药味。

一顿饭吃下来不算是什么欢天喜地，也是平平淡淡。金家二老还算满意这个女朋友：家世清白，工作合适，学历较高，最主要的是一眼就能看出来她被小开吃得死死的。

珠珏也是下了功夫的，点了一些合老年人口味又不忌口的菜，非常讨喜。小金倒是沉默一些，把主场都交给父母，偶尔抬起头冲她笑笑。

就好像是她面试的舞台。

聚光灯打在头顶，面前是虎视眈眈的评委和黑压压的观众。

如此的无助。

她好像回到了六岁的那次舞蹈考级比赛。

春节没过两天就到了情人节，小金还算有良心，记得给珠珏预定了餐厅和玫瑰花，俩人热热闹闹地过了一个羡煞旁人的情人节。

红酒喝了几杯，珠珏也有些醉了。两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脸颊绯红，浓情蜜意。小金永远都是第一次在美术馆见面那样，略有些凉薄的长相，此时也因为酒精的催动显得有了几分面如桃花的新鲜意味。珠珏不是那种非常惊艳的脸蛋，如今“灯下看美人,比平日美三分”。她皮肤好，又小家碧玉，温婉动人，此刻眼中情意比蜜浓，两个人看来看去，视线都要拉丝了。

两个人手挽手回了家（珠珏的房子），小金放起浪漫的爵士乐歌曲，珠珏拎着漂亮的碎花裙子的裙摆和他一起跳舞。两个人舞技都不怎么样，此刻月色正好，微风阵阵，空气中都是香甜的脂粉气息。珠珏的碎发黏住了小金的手，和他的心。

两人洗完澡，回来互相搂着躺床上玩手机。刷着刷着朋友圈，小金这才看见朋友圈的重磅

白馥梅结婚了。

她对象确实是那位领导的孩子，这回算是白家高攀对方，因此她的照片上少了几分凌厉，多是服服帖帖的神情，那看丈夫的眼神快要化了。

珠珏发现他呆呆的，也探头去看他手机，看见白馥梅名字的时候还不觉得有什么，看见照片才想起来是那次在网红餐厅见过的、喜欢珍珠的那个女孩，于是“啊”了一声。

“你认识？”

珠珏摇摇头。

小金以为她吃醋了，连忙表忠心：“这是我们家一个大客户家的女儿，人家最近结婚了，排场还挺大，听说对象是什么中央家里出来的孩子。”

珠珏对这种事没什么敏感性也不太想知道，于是随意附和几句。小金一看——完蛋，这不是生气是什么！？立马启动十二级警报，抱着她又是赌咒发誓，又是画大饼，说以后给她一个比这个还梦幻的婚礼。

珠珏觉得这些事都离自己好远，她的思绪飘去了别的地方。似乎是她的本能告诉自己，这个男人说的话都是骗人的，但是她的情感天平还算不由自主地偏向他。

她转过头去，化思考为实际，用自己的唇堵住他那只会说漂亮话的嘴。

屋里真是越来越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