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对不起

程景铭到现在都不知道，今晚的自己到底是怎么了。他瘫倒在深灰色的软沙发上，昏暗又发黄微弱的落地灯光照在他泛红的双颊上。

他感觉自己是醉了，回想她转身离开，似一缕迷离的光，在他眼前闪烁着，他好像伸手去捉摸，他也尝试去靠近，但始终无济于事。“黎淮诗，你在吗？你最近怎么样了…？”无数个夜里他都独自读着对白，他不知道怎么去表达，怎么去让她知道，可是她好像要从来不属于自己，他又有什么权利。那点欲望在他心里一天比一天更加剧烈，像煽动的烈火是要把它烧毁了，直到最后他狂似的喝下最后一瓶烈酒，还是拨打了那通沉积在通讯录底的电话。

“嘟…嘟…”他的心悬浮在千尺的深渊上仿佛随时都会坠落，半响后，那令人熟悉，却又让她深感陌生的声音还是响起，在他耳畔，似余音环绕，让他着迷忘我。

“景铭…”黎淮诗在电话那头轻唤他的名字。今年是黎淮诗在法国的第三年，也是他们告别的第三年。那年她不告而别，什么都没有留下，此后，程景铭再无听说有关她的消息，他的心从那时起就已经如死灰般黯淡了。

电话贴在耳边，可是黎淮诗又能知道些什么？知道他在她不告而别后没日没夜的买醉，彻夜难眠吗？

他的心早就累了。

但他还是没能压住最后一点勇气，问他到底为什么？他也很想知道自己在黎淮诗心里到底是什么样。

黎淮诗，你好像迷，一道我怎么解也解不开的谜。

时间在这个时候好像放大了，程景铭可以感受到一秒针一分针在他耳边滴答响起，伴随窗外的雨声，他心头早上着急流涌上的劲。

黎淮诗的电话那头传来一阵抽泣声，程景铭知道——她哭了。

“对不起……”电话那头缓缓说出三个字，掺和着一丝抽咽声，这三个字像巨石般重重的砸在程景铭心上，顿时他的心如冰山融水，澎湃着，汹涌着。他闭上眼睛，沉重的眼皮让他感到一丝困意。

三年了，黎淮诗，到头来，这就是你想说的吗？一直以来，你都为自己所做的错事说“对不起”，你也只会说对不起，付诸行动对于你来说似乎不值得一提。

黎淮诗，我真是恨死你了，但是我又爱你，爱疯了。

这次，你又赢了。

程景铭知道在黎淮诗掉下眼泪的那一刻，他就心软了，彻底没辙了。想知道答案的心切瞬间消失殆尽，话到嘴边还是变成——

“黎淮诗，不哭了好不好，你过得还好吗？”他心里早就有答案了，过得不好的人或许只有他罢了，他在心里暗自嘲笑着自己。

他讨厌她说对不起。

黎淮诗穿着粉色丝绸的睡裙一头趴在柔软的枕头上，眼角带着胭脂般的粉红，闪烁着泪光。电话里安静的能听得见程景铭那头平静的呼吸声。

她一向傲娇，从不向任何人示弱，不向任何人展现自己的委屈和软弱，她喜欢说反话，喜欢逞强，一张漂亮的脸蛋能受到好多男生都喜欢。但是也只有她知道时隔这么多年，她还是没能放下程景铭。

我本来是想忘记你的，但是我好像做不到。

那就当破罐子摔吧，黎淮诗用袖子往眼眶上蹭了蹭，泪水打湿了她轻薄的衣袖。

“嗯……我好着呢。”她假装得意，却又猛吸了一下鼻子。

就是挺想你的。

“你怎么没有忘记我…？”她又想哭了，泪水逐渐模糊了她的视线，当初我走得那么狠心，你好笨啊，程景铭，她也知道他会伤心。

程景铭没有回答，他听着她又说这些傻话，她在他面前总像个长不大的小孩子。她的坏脾气，她的傲娇，他什么都能包容。她想要什么，他都尽力给予她。忽然间，他想着，还是嘴角微扬，最后，他还是觉得如果她想那么也可以吧！但是他明白自己没有这个能力。

黎淮诗的问题没有得到回答，她更是急起来了，在法国留学到三年，没人能像他一样，她心里明白。

程景铭，是她的第一次心动，也是她心里唯一的港湾。

“程景铭，我跟你说说最近很令我生气的事…”

“程景铭，你说…这样对不对？”

“程景铭，他们都说我脾气不好，你不这么觉得，对吧？”

“嗯……”

程景铭闭眼倾听她的心事，时不时“嗯”的一声回答。这一切好像才刚开始，又好像已经开始很久了，他觉得自己在做梦 又或许是他久提着的心慢慢放下了。

其实再等等也没关系，他知道“有些东西只要你愿意等他就会来”。

这一夜，窗外雨下的很大，电话始终没有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