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事由已定，落花诺理应完结。

我按例询问，对沈月的回答早心里有数。这次落花诺，落花阁并非主导，听命行事罢。正因如此，我才笃定事主无有不满，全随了她的心意，又何来差错。

果不其然。

沈月无异，再谢贵阁相助。

我致礼告别，离开这间休息室，回到宴厅。

舞会已经结束，宴会行进尾声，登对璧人相向而立，音乐和缓悠扬，他们正将缔结终身的神圣的契约。

宋城深深俯身，亲吻未婚妻嫩白的指尖。我看的分明，那唇落处有熟悉的灵纹攀附而上，如精美的手饰缠至腕间。嘛，沈小姐被锁住了。

沈月仍无知无觉，这是也没办法的事，皇族血脉刻下的契约常人可无法窥见，更别提目损之人了。

我拧了拧眉，实在不喜。

隐秘的禁锢是对自由的亵渎。但不可否认，宋城施下双向的束缚，无疑为这段婚缘增加了恒久的筹码。

宋家，宋城，他表现出的行为性格可与传闻大相径庭。怎会有人对相识日浅的联姻对象生出如此深情，甚至甘愿用灵魂牵扯。查查吧，权当售后。我这样想。

“宋公子行的好大礼。”

“虽不合礼数，却足够真挚。”

“细细看来，沈玉小姐，与月殿相较也毫不逊色啊。”

“ 同为嫡出，又会差到哪去。只可惜，天损之人。”

旁人悄声议论，我听在耳中，也心生感慨。是啊，天损之人。沈玉千好万好，只因一双美中不足的眼睛，这一切便不足道。

为什么呢，明明只是双眼睛。

繁荣却脆弱的星际帝国，人类文明的鼎盛，火种凋敝的时代。高度发达的科技最大限度地延长了人的寿命，也间接导致生育率的低下。讽刺的是，与万物相比显得极为稀缺的人类怀抱着古老迂腐的思想，极端排斥外物对自然生命规律的干扰，一味追求基因的最优选择，所谓血脉论、命运论甚嚣尘上。是故，在沈家降生的沈玉，是万万不能拥有一双天残目的，她身上恰恰反映了沈家嫡系一脉的隐秘缺陷。

看啊，明明一个外接智眼或者哪怕最低级的神经传导器都能让沈玉得见光明，可他们是怎么做的———

把花一般的女孩囚在黑暗里，打着不容玷污的名义剥夺她盛放的权利。相比冰冷的机械入体，他们饱含恶意的笼罩更毛骨悚然。

明明拥有辉煌粲然的历史，却不见过往崇高的精神。位于国家顶端的权贵是这样一群惶惶不安之徒，实在让人忧惧。

我重活一世，站在高处，以为早已看透安乐之下满目疮痍的内里。不料想，亲历的真实仍刷新着我认知的底线。

高台上沈玉笑得温婉，幸福感清晰可见。我看着她，被莫大的悲哀席卷。又想到主动退避的沈月，她此时一定隐在暗处欣慰地注视着吧。

借助名望，积蓄起势力，在妹妹订婚这一天，姐姐颤抖地推开了囚门，长久封闭的空间照进了细细的一束光。

帝王亲封的异姓公主，封号藏月貌似别有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