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正式进入高三前,满宵的状态都是时好时坏。
每逢大考,满宵都会陷入崩溃,考完试过两天就会变回快乐的小姑娘。
秦满宵的崩溃是沉默的。
她像一个经年的建筑从内里开始坍塌,一副不足为外人道的苦痛,只有江湫知道她哭到吐的样子。
满宵在某些方面,有着可怕的防戒。
这是她的善良,因为她有着一副糖葫芦串一样热热闹闹的甜美形象,所以不愿让别人失望,吃到糖衣里的苦涩。
满宵那份苦并非空穴来风,也确实难以阐明。
见过她父母的同学都羡慕,就像当时的江湫。
她的父母是生意人,生意人有自己最圆滑的一面,表现得一派和乐并不难。
这并非有意欺骗,也绝不是对秦满宵的另一种伤害,只是正常父母复杂而不难理解的炫耀。
为了自己,也为满宵。
他们多少在性格里掺着虚荣,因而为满宵在同学眼中有这样美满的家庭而沾沾自喜。
他们都没有错。
可是只有满宵被困住了。
她在被期待中一点点失去希望,被表演课中一点点失去梦想,在去香港的路上一点点停下来。
秦满宵连考试都考不过去,又怎么能说梦想呢。
江湫的心疼已经成为了迷惘,她什么都做不了了。
她咬着牙陪着她,把她心里的苦楚千百倍的想象成自己的。
高三那年秦满宵急急猫腰钻进报告厅,落座于隔一个过道的江湫身边。
点班都不听开学典礼的致辞,一一埋头于题海奋笔疾书。江湫在牛顿第三定律中看到一颗糖「啪」地掉在面前,几乎将小桌板掀掉。
扭头看到秦满宵的笑意昂然。
新的学期,希望满宵能够快乐安康。
可是高三对满宵还是有些残酷了。
她在开学典礼没结束就陷入了极度焦虑的状态。
焦虑非常明显,在开着冻死人空调的报告厅,她依然因为紧张沁着汗,导致身上起了小小的水泡。
这是江湫觉得非常有秦满宵风格的一种生理表现疾病。到十年后,江湫也依然不知道过于焦虑导致的小水泡是什么。
它们以肉眼不可见的形式存在,碰到就会有爆破的声音,密密匝匝地排布在秦满宵的身体。
不痛不痒。
永远存在。
2018年的10月,十一假期一过,冬天就好像呼啸而至。还来不及换上秋装,就哆哆嗦嗦地裹着冬天的衣服站在操场上升旗了。
白昼越来越短,黑夜被拉伸延长到铺满头顶。
听说人都心情会随着黑夜的延长低落起来。
江湫转过头去看旁边文奥班,满宵单手执着一本文综要点,另一只手放在兜里随时准备接另一只手的班,鼻头冻得红红的,像只小兔子一样不时蹦蹦——这么美好的她。
江湫不能明白。
她常常质疑很多,命运,学业,她自己。包括秦满宵心里沉重的悲伤苦痛,自伤行为,和不被重视的抑郁。
长林太小了。
长林医院开了缓解秦满宵创造满腕口疤痕的药。
是四瓶维生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