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明 第五十九章

小桃死了。

  她自幼跟在明兰身边，将盛家六姑娘看作自己亲姐妹一般，是说什么做什么她都会附和顺从的。她陪着盛明兰，也曾吃过苦，但幸而老太太待明兰不薄，连带着她也过上了许多年的安乐日子。

  但她现在死了——冬荣打板子的时候手下毫不留情，她一个奴仆又不可能请到好大夫，恁是再健康的体格，也不过熬了三四日便去了。

  这件事并没有瞒着盛明兰——她听后枯坐在祠堂里，再没了平日里的柔婉和顺，整个人瞧着麻木极了。不出几日，盛小六就倒在了祠堂里。盛纮怕她一个未出阁的女儿这般出事了要闹出来会败坏盛家名声，连忙找了信得过的大夫来看，得知是忧思过虑后才松了口气。

  折腾了好一通，盛明兰总算是出了祠堂，回到自己那暮苍斋里去了。

  “也是该。”

  林噙霜听着雪娘说到老太太这几日流水般不断的往暮苍斋送的补品，只是这般冷笑着说到。她信手将手中绣了一半的帕子掷进了篓里，对着一旁摆着的镜子理了理鬓角的花饰，这才幽幽地开了口：“墨儿到底年轻，便是知事了，也不会把六姑娘的动作往老太太身上联……哼，若不是那老虔婆暗许，那六姑娘能成什么事！”

  只是，这回这祖孙俩怕是要鸡打蛋飞喽——林噙霜幸灾乐祸的想着。先不论如今她将卫氏那事处理的滴水不漏，便是这几年，她为了长枫和墨儿也是狠狠地装本分了。自己这边挑不出错来，反倒是她们自己乱了阵脚……

  “老太太为了六姑娘，想和贺家急吼吼地定亲，也实在是在给六姑娘谋后路了。”

  “不错，”林噙霜应了雪娘这句话，“不说大富大贵，但也能舒舒服服的过日子……咱们这位老太太，可真是费尽心思啊。”

  只可惜……林噙霜回想起雪娘上回所说的现在贺家的风声，只觉得痛快。

  “阿娘这是想起什么了，怎么这么高兴？”

  盛墨兰笑盈盈的走进屋来，好似盛纮对盛明兰的严惩并未影响她半分——盛如兰可是被王大娘子训得这几日都没出过屋子。她接过身后云栽手里捧着的匣子，放到林噙霜面前：“阿娘不如看看，爹爹给了我们什么东西。”

  “左不过是一些补偿的首饰铺面……昨儿个听说你父亲给了大娘子好几处田地庄子，看来今儿倒也临到咱们了。”

  林噙霜不以为意的说着，看到匣子里的那副头面时还是吃了一惊：“这瞧着……这倒不比老太太给你大姐姐添妆的那件红宝石赤金的要差许多。”她定定端详了一会儿，真心实意的笑了，“你父亲既然送了，那回头我便给你添进嫁妆里便是了。”盛纮这般抚慰，她颇为受用。

  “父亲本是要今晚亲自拿过来的，正巧我今日去讨教书法，便一道叫我带回来了。”

  盛墨兰一边说着，一边拨弄着刚刚拿在手上的茶盏。她回想起盛纮对她旁敲侧击地问与宁远侯府七姑娘如何时的状况，心里一股怪异感挥之不去：盛家一向是自诩文官清流之家，这副样子……难不成她父亲还动了让盛长枫娶顾廷灿之心？

  她细细琢磨盛纮当时的神情，又觉得不像。盛长枫是她亲兄长，而顾廷灿是她好友，以她个人所见，两人实在是搭不着边的。

  “我瞧着六姑娘这样子，怕是近来也是不好定了。”

  正兀自想着，盛墨兰就听见母亲这般说着。

  “左右她又不是生了什么大病，哪里会耽误？”让她盛明兰赶在自己和如兰前头出嫁，这才好看热闹呢。

  “……”林噙霜叫雪娘来收起头面，“我叫人瞧着，说是贺家那边已经传开了……说是那六姑娘行为不检，这才急冲冲要找贺家来做下家。”

  “阿娘！？”

  “我哪里会做这种多余事？”林噙霜嗔怪地看了女儿一眼，神色肃然，“也是不知道谁家的人这般嚼舌根，竟歪打正着对上了……我瞧着，六姑娘这次若是不成，还要留在家里好些时候呢。”她自然是希望这个小丫头赶紧嫁了免的后头再闹，听说这流言时只觉得痛快，如今回过味来却是一阵不舒坦。

  正这么聊着，一个小丫鬟匆匆进了屋。墨兰正要叫住她，就被林噙霜拉住了手。林噙霜冷下一张脸，看向小丫鬟问道：“可是有什么事？”

  “老太太方从贺家回来，”小丫鬟垂着头，恭恭敬敬的模样，“我听着房妈妈和其他几位姐姐的话有说到六姑娘，便留意了……”

  “怎么？”

  “房妈妈说了，贺家老太太给了我们家老太太好一个没脸，眼下的婚事怕是……要告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