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明 第三十四章

顾廷烨坐在席上，难得的没有注意同行的魏行首说的话，目光放在了他一向不是很关注的马球场上——他惯来自傲于自己的马球技艺，虽说不上头一份，但在京中他顾家二郎也是有名的。

  魏行首看他神色，不由好奇的顺着他的目光看，远远看了半响，终于看出来些他这般注目的理由。她心里划过一些不好说的猜测，但面上依旧是温婉知意的解语花模样，柔柔地笑着低声说道：“二郎可是在看盛家六姑娘？”见顾廷烨似乎是又把注意转回了自己身上，她继续说着，手中为顾廷烨依旧是摇扇不停，“我虽说不是官家小姐，但这马球多少也是看得出来的，这盛六姑娘打的可是真好。”顾廷烨闻言也是笑了笑，看上去似乎也是觉得颇有意思：“我同盛家公子念书时见过盛家几个姑娘，看上去个个文静，她尤其笨拙……看来是真人不露面呐——”他想起年纪稍幼时在扬州见到她的场景，心里一片柔软，口中喃喃着，确实连魏行首也没听清他在说些什么，“也是，藏拙也是……”

  顾廷烨正兀自沉思，就见魏行首起身行礼，开口向某人问安：“世子安。”他倏地抬头，果然看见了自家大哥哥。顾廷煜看上去今日气色还算不错，竟破天荒的来了一次马球会——不过也没人敢冒着风险强拉他上场就是了。

  看着眼前俊逸风雅模样的大哥，顾廷烨一时说不出话来，也只是起身行礼。顾廷煜自然是让他坐下，自己则寻了旁边不是谁家公子中途离开后空出的席位暂且坐下。大哥这般，眼看是来找他谈谈的——顾廷烨这般想着，心里却也冒不起气来。

  说实话，他们只是同父异母的兄弟，虽说都是嫡母小秦氏一并看顾大的，但只差一岁却两位嫡生母的尴尬、顾家求娶两任妻子的不堪现实却实打实是横亘在两兄弟之间——幺弟廷炜迟钝倒也是件好事，总的来说，他们两个相处的时候，总是淡淡的一层，借着那点稀薄的血缘关系尽了做兄弟的义务罢了。

  现下顾廷煜主动找来，又能同他说些什么呢？顾廷烨无法往好的地方想，他想不到。

  “这几日廷烨你不在家中，廷灿妹妹一直挂念你过的如何。”顾廷煜看顾廷烨一副惊诧的样子，刚说了半句语调平平的话，也觉得有点不爽起来，后面半句相较前面更是公文公办，“她到底是姑娘家，便是这次马球会来了也不好专同你打招呼，我便来看看你。”

  “……有劳大哥哥和廷灿妹妹关心了。”顾廷烨突然觉得面上有点挂不住：自己几日不归家，父亲兄弟可能不在意，但母亲和妹妹这般忧柔多思的人难免不会想这想那……属实是对不住家里人这般挂念了！

  “无妨。”顾廷煜似乎是松了一口气的样子，看样子不是很乐意当这劳什子传话筒，“你日后若得闲，多回家几趟，见见母亲和妹妹也是好的。”顾廷烨也乐得大哥哥有意在自己面前体贴的不提一并看望父亲这种事，于是便满口应下。他有些羡妒的看了一眼顾廷煜：状元！他若不是因为之前的荒唐事传到了官家的耳朵里，也能是个进士，能同自家大哥一般入朝为官……大哥哥到底是世子，虽说是状元，但不见得官家会授以高职，若不出差错，自己能比大哥哥日后官运还要亨通——可惜不会是现在了……现在他仅仅是个落榜的失意人，可怜，曼娘母子还要再陪他熬上一阵子。

  说起来——顾廷烨难得胆大一回，同顾廷煜凑近些，说起话来竟带些叫人惊奇的嬉皮笑脸的意味来：“不知大哥哥最近可有看上哪家的姑娘？想必父亲母亲已经是有了打算吧。”

  倒也不是他浑说，顾廷煜拖到如今二十有四了，依旧是身边一个屋内人都没有。一方面他病弱的消息京中无人不知，都对这个可能早亡的病婿人选避之不及；另一方面则是顾廷煜性情冷淡志不在此——这点说起来倒和小妹顾廷灿如出一辙。如今顾廷煜高中状元，身子相较以前也是大好，也不像他一般恶闻缠身，顾廷烨深信绝对会有贵女有意嫁之。

  顾廷煜听他这话，看上去有些失语，似乎是实在搞不懂他怎么表现得那般像长舌妇。不过，在顾廷烨的注视下，他倒也是一个不置可否的态度。眼看顾廷烨就要顺着杆子往上爬似的追着试探，他示意顾廷烨继续看回场上，不再多说，之后寻了个时机就借口告辞离开了这边。

  至于顾廷烨，他既对大哥的婚事起了恶趣之心，自然是再看不下去比赛，直到过会儿余家公子过来请他出山时，他才发现对手依旧是那位难得这般活跃的盛六姑娘。又因他被顾廷煜分去了注意，便也一时淡忘了盛六姑娘为了好友余家姑娘下场的感人事实，毫不含糊的打赢了这场马球，直到下场后才意识到盛六姑娘红了眼眶是为何，顿时有些悔不当初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