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明 第三十二章

“祖母万安。”“大娘子万安。”

  盛家三个姑娘齐齐向坐在上首的盛老太太和王大娘子行了礼。

  盛老太太虽已过了喜爱热闹的年纪，对前头两个孙女也不大满意上心，但也不会闲着无事叫姑娘们因为这些小小礼数吃些苦头，是以很快就让三个姑娘起身坐到位子上。

  自家中长女华兰出嫁以后，盛四姑娘墨兰变成了家里姑娘最长的，是以本该坐的离老太太最近。但盛老太太心疼自己养大的盛明兰这一点何人不知，平日里虽不至于在座次上乱了先后，但也多和明兰频频问答。祖孙俩是和睦融融了，墨兰如兰却难免显得多余。

  但这次竟不是了——墨兰应付着盛老太太相较往日热情不少的关照，觉得有点好笑：到底是有个有功名的哥哥就不一般了。她一瞥今日同样被祖母问候过的如兰，果然是藏不住事的性子，不适应已然是挂在了脸上。

  旁的不说，王大娘子看见自家婆母这般慈爱对待女儿心中也是得意，便打算就此机会和婆婆谈一谈长柏的婚事——她姐姐的女儿还都未曾结亲呢。

  不料，和在盛纮处碰到的钉子一样，她在盛老太太这里依旧是栽了狠狠地一个跟头。

  “关于长柏的婚事，主君已经和我相看过了，是想定下海家的姑娘。”老太太抿了口茶，将茶杯缓缓放下，漫不经心的说道，“海家也算是清贵人家、书香门第，教养出来的姑娘也是贤良淑德、端庄知礼的。将来长柏入仕，若是娶了海家的姑娘，是会有大助益的。”她这般说着，又难得想到了墨兰，竟还有闲心同她说两句话：“你二哥哥的婚事忙完，便要开始操心你三哥哥了。”言下之意是让林小娘别作妖，乖乖等着就行。墨兰抿嘴笑着，不出声明确应答。

  “那我姐姐——”

  “行了！”盛老太太恼怒地打断王大娘子急急忙忙的叫喊，“康家丫头虽好，但到底比不过海家姑娘。你也该醒醒了，别拿柏儿的前途去填了他康家的坑！”她倒也不想在姑娘们面前数落她们嫡母的不是，但实在是不多不说：依王氏那蠢笨心思，被她姐姐一挑拨便要急吼吼的给嫡长子长柏挑一个出身败落康家的媳妇……还真是个十足的蠢货！

  盛老太太虽未点明这一点，但王氏却难得敏锐的察觉到了婆母的轻视，内心也是拱起了火：先不说林噙霜那贱人登堂入室是不是在老太太默许下动的手脚……自她收养六丫头一来，她的心思是越来也活泛了。如儿作为家中嫡女不能迁，墨兰那丫头受主君疼爱也没资格迁，单单就她硬将六丫头塞到新院子里去了！谁知道她会不会回头越权把六丫头给私下抬举成嫡女了？还主君和她已经相看过了——王大娘子心中尖叫——你是当家主母还是我是？怎么我连自己亲生儿子的婚事都不能做主了！

  三个姑娘明显感觉到了嫡母与祖母之间的僵持。墨兰只在心里偷笑，面上依旧一片似乎浑然不觉冷硬氛围的淡然；如兰看上去有些紧张，但更多的还是好奇，已经是被海家姑娘的消息吸引住了；明兰微微低下头，柔顺的垂下眸子，看上去只对发生的一切是浑然不觉。

  再过了几年，已然嫁为人妇的姑娘们再想到这个清晨，只觉得一阵恍然：盛家这对婆媳犹豫拖沓了几十年的争斗，终于开始渐渐被抬到了明面，让人不得不注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