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地罚跪

空中飘着鹅毛大雪，天地之间皆成一片白色。

闻灯跟着鸢尾走在雕梁画栋的回廊上，鸢尾回头瞧了眼。

她的身形纤弱，穿着鹅黄色的长裙外面披着件白色狐裘，洁白的毛领映衬着闻灯的面容更为白皙，侧脸精致小巧，修长脖颈白如羊脂。

两手通红但十指纤纤，初初可窥见仙姿玉色。

鸢尾“公主，这里就是花园了。”

鸢尾指着前面树木掩映的地方， 隐约能见结冰的湖面。

鸢尾“质子这会儿应该还在罚跪。”

萧容“鸢尾， 你说澹台烬入宫已半年有余，那你可知道…”

越靠近花园的方向，闻灯不由了放慢脚步，漫不经心。

萧容“你知道他有什么罩门，就是令他害怕的东西。”

鸢尾“公主，这质子最怕的就是将军府上的嫡二小姐呀。”

鸢尾“不知何原因，嫡二小姐很是厌恶质子，一见面总要找找他的麻烦。”

闻灯垂眸望去，此时的澹台烬一言不发，低眸敛目。

没一会儿，寒气就让他的脸变得苍白无比，澹台烬咳嗽一声，寒气入骨，刺得呼吸带通。

澹台烬乌黑的发丝上，已然结出一层寒霜。

雪花飘落，澹台烬脸色惨白， 单薄消瘦，屹立不动。

萧容“那这次嫡二小姐让澹台烬罚跪，是什么原因？”

鸢尾“这件事说来复杂。”

鸢尾“二小姐前几天不小心把大小姐推入湖中，二小姐脚底一滑也栽下去了，六皇子当即跳下去救了大小姐。”

萧容“可是，这姐妹之间的事和澹台烬有什么关系。”

寒风吹过，闻灯不由缩了缩脖颈，神情迷茫。

鸢尾“质子看六皇子跳下去，就也跳下去救大小姐，冰裳小姐是被他俩救上来，而二小姐是自己爬上来的。”

鸢尾“这件事气到了二小姐，把气撒到了质子身上。”

鸢尾绘声绘色模仿着当时嫡二小姐叶夕雾的嚣张跋扈的口气，叶夕雾没法冲着六皇子和叶冰裳撒气，只好逮着澹台烬发火。

叶夕雾是叶大将军最疼爱的嫡女，而质子澹台烬，是景国皇帝最讨厌的儿子。

在盛国的这半年，就连奴仆都可以任意欺辱质子澹台烬，更遑论最受宠的嫡二小姐叶夕雾。

萧容“所以，澹台烬喜欢叶冰裳？”

闻灯震惊抬起眸，猛然转头看向鸢尾。

鸢尾先是点点头，随即又用力摇了摇头。

鸢尾“可质子也就只能想想，大小姐喜欢的是六皇子。”

鸢尾“其实，质子也是蛮可怜的…”

说到这里，鸢尾不由有些同情替澹台烬摇摇头。

萧容“怎么个可怜法？”

鸢尾“听说质子在景国当殿下的时候，就很不受待见，很小的年纪就送来咱们盛国当质子了。”

萧容“那为何所有人都不喜欢他？”

鸢尾“他脾气古怪，难免受人排斥。”

鸢尾“可说来也是新鲜，就他父王吧似乎对他儿子的死活完全不在乎。”

闻灯心情忽有些低落， 垂下眼眸，不再去看澹台烬。

不待见一个人，不就随着心情，任意磋磨？

萧容“他竟有如此遭遇…”

原来，此时还未成魔的澹台烬竟和当下自己遭遇一模一样， 在一个陌生的国家背井离乡，举目无亲。

不过，他眼下的境况可惨多了。

萧容“他在景国是不是过得很苦…”

闻灯垂下眼睑，喃喃自语。

鸢尾“公主，你说什么？”

萧容“没什么，我说什么了吗？”

萧容“我们去看看他。”

说罢，闻灯提着裙摆走下回廊，向着结冰的湖面走去。

那个在五百年后给她带来无尽恐怖的魔神身影，此时就跪在结冰的湖面上。

闻灯浑身一僵，望向湖面，隔着蒙蒙细雪。

澹台烬抬起眸，正好对上闻灯的目光。

公主披着雪白柔软的大氅，此时正歪头打量他。

澹台烬五官棱角分明，面容有些病态的白，仿佛要与漫天飞雪融合，只是那双眸，黑沉沉的眸子似一潭波澜不惊的深泉，毫无生机。

他却像是没瞧见一般，依旧冷冰冰的模样。

萧容“澹台烬…”

闻灯粉唇翕动，喃喃自语。

名字可真好听，可惜却成了质子。

甚至，五百年后还成了无恶不作的魔神。

飘絮飞舞，积雪盈光，

细雪中，闻灯站定在澹台烬面前，居高临下看着他，发现眼前的魔神竟异常单薄。

萧容“你，你抬起头来。”

闻灯咬紧牙关，提起气势直视澹台烬。

澹台烬抬头，眼神竟意外平静，面色苍白。

萧容“你，你是澹台烬…？”

此时，澹台烬就好似被栓住的一条小狗。

闻灯一下楞在原地，看着面前这样的澹台烬。

澹台烬“公主，你想说些什么？”

澹台烬跪了太久，膝盖几乎要失去知觉，他闷哼一声，撑住冰面，堪堪稳住身体。

冰上倒映出他的面容。

一张羸弱无害的少年脸孔。

闻灯小心翼翼蹲下，面对面近距离看着澹台烬。

只是，她越看越生疑。

萧容“时间地点都对啊，可是…”

闻灯垂下眸，轻声喃喃自语。

是不是哪里出问题了，魔神怎会是这副模样。

萧容“澹台烬。”

萧容“你把手伸出来。”

澹台烬“？”

澹台烬疑惑，无奈伸出两只手掌。

闻灯温热的小手抓起澹台烬的手，不顾鸢尾的目瞪口呆，把手放到自己的脖颈处，瞬间被他冰凉的手冰到一个激灵。

澹台烬看向她，显得无可奈何。

眼前之人与五百年后魔神的脸渐渐重合。

萧容“澹台烬。”

萧容“我要你在心里想，你想杀人。”

澹台烬面带怀疑而警惕的目光望向闻灯，眼神一点点冷下来，变得毫无温度。

一刹那，魔神的杀气从澹台烬眼底显露。

闻灯猛地一把推开他，狼狈连连后退。

当闻灯重新再看过去时，澹台烬已经恢复平静，但她始终低垂着脑袋，拉着鸢尾快步离开花园。

见公主落荒而逃的背影消失在屋檐长廊下，澹台烬抿紧嘴唇，收回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