模糊的世间

大学毕业之后，我的生活一直不怎么光彩。刚毕业，就面临着失业，到处挣不到钱，父母身体也一天不如一天了。

记得有一天下大雨，我去一家餐馆吃饭，牛肉板面七元一碗，很便宜，在那家餐馆吃饭的都是上了年纪的工人，他们满身白色灰尘，我在一个角落坐下了。

过了十几分钟，板面终于做好了，我倒了点醋，埋头吃面。还没，等我吃几口，门口传来喊叫声：“老沈！老沈！”我猛一回头，原来是我学生时代的一位老朋友。他似乎也混的不怎么样？穿着朴素，但十分干净。跟当年一样，走路的样子十分沉稳，担相处时间久了，他在我们当年几个朋友中算是最疯癫的了。

他那一声声呼唤，仿佛又回到了当年我们半夜饿了在宿舍吃东西的样子。于是我正好请他，把他那份餐也买单了，虽然我临近两手空空，连吃饭的钱也不一定够了。

我们各自回忆着当年，聊到大半夜，我向他诉说了很多心事，我们是同类，都需要钱，哪怕用命去赚钱也愿意。他叫火鹤，要是他不说，我甚至真有点记不清他叫什么了，时间过的太久了。

火鹤虽然也穷，父母都因病去世了，但他有一份稳定的工作，听他告诉我，工资不多，刚好能养活他自己。我问他在哪里工作，他说在一个奇怪的地方。我听不懂这话是什么意思，于是他忠心耿耿地劝我：“老沈啊，我知道你现在生活很苦，但我实在帮不了你了。十分抱歉，如果你愿意的话，我给你找个地方，不在本地，但是干点杂活能挣不少钱。”

我一听他这么说，动心了，于是仔细地询问了那个地方的事。我记不太清了，大概是在国外一个地方，那里大多数人说的是英语，那里的人不怎么接待甚至待见那些说汉语的人，所以我不得不练练我的英文水平。虽然没有达到很深的程度，但大概也能正常交流了。

于是过了四五个月，我去了那里。前几天刚得知，那个不知名的地方，就是那天我朋友在餐馆说的“奇怪的地方”。我第一次独自出远门，有些恐惧，但为了生活，我还是踏上了列车。

随着不停的转站，列车上的人也变了，越来越多的外国人上了车，每个人都很沉默，板着脸再狠一点说，这车上猛然有一股死寂感。远不如第一趟列车上的自家人(中国人)温暖，他们犹如一个个机器人，使我感到恐惧。

终于熬过了最后一辆车，已经是晚上了，我下了车，四周昏暗又沉闷，我迫切地想要寻找一个人交流一下，熟悉熟悉这个地方。在大约一二百米的前方，我看到一缕灯光，我有些庆幸，朝那一缕白色灯光走去。

渐渐的，走近了，有一个白白胖胖的女人正在洗衣服，她五官精致，像一个新疆人，她穿着蓝白格子的大衣，有着一双清澈晶莹的眼眸，那双眼睛好像容纳了世间的一切，见我用英语向她说“Hello”后，她转身回眸，原来的那副严肃不易惊人的面孔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甜美的笑容。

我们没聊几句，我就匆匆地离开了。我是来干杂活挣钱的，不是来交朋友的。

我向前走了几步，向右转头，偶然发现一个胡同，里面隐隐约约有干活的工人，我提起兴趣，朝胡同深处走去……

胡同很深，地面是用一块块沥青石板堆砌而成的，在昏暗的灯光下，泛着幽黄的光。在这灯光下，我的影子被拉的很长，远处似乎隐约有灯火亮着。耳畔回响着鸡犬狗肺，在门与门之间颠簸，在关与关之间折腾，到了彼岸就消失在大江南北的版图上，像一滴水，无声无息落进茫茫大海里……

这条胡同也很静，幽深曲折似乎望不到边际，风吹拂枝条打在铁皮上，发出咚咚的声音，两旁的房屋线条轮廓分明。镂刻成画里的样子。我仿佛回到了曾经某个既近又远，且真且假的彷徨迷乱世界。

我不禁加快了脚步，夜的街，很黑，犬飞声自远处幽幽传来，听起来像低声呜咽，在解释着一个说不清的痛楚……

胡同尽处，那几缕暗淡的黄色灯光仍然亮着，我向灯光处走去。

光下，有一辆汽车，车轮周围都是水，车皮上还放着水管，水管很长，是土黄色的，我猜测那是个洗车的地方，我走近那辆汽车，刚想用手触摸，就听到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干什么？有事儿吗？！”我吓了一跳，但也有些惊喜，他说的竟然是中文。我回头去看那个男人，他头发凌乱，前端的刘海耸拉到眼睫毛处，眼睛很小，脸上有一些灰尘，他的样子让我想起了《无间》中的沈啸。

他说话的语气不平和，夹杂着的是无奈与厌世，我问他：“这是洗车的吗？”

“是，现在没人干，洗一辆给200块，你干不干？”

他直白地问我，我不知怎么回答，竟毛毛躁躁地就答应他了，我脑海里一片空白。

他打开水管，把管子递给我后，匆匆忙忙离开了。我手里的管子不受控制地左右轻晃着，我从来没有洗过车，有几分恐惧，于是我想逃跑。

我又等待了一会，见到男人还不回来，就把管子向地上一扔，拔腿就跑，我清楚的听到管子打在地上的声音，我不停地吸着冷气，空气何时变得这么冰冷了啊。

我暗示自己，为了活下去，我不能停止，我疯狂奔跑着，在这其中，我又遇到了那位女人，她笑着跟我打招呼：“Hello”我来不及理会，说了一句：“再见”

我说的是汉语，此时我体力不支，跑得渐渐慢了，隐隐约约从背后听到那女人说：“唉？不是刚才还说英语吗？怎么现在又说汉语了？”

她也是用汉语说的这句话。

我脑子一懵，又继续往前奔跑，正好前面有辆车，一定是末班车了，我赶在那辆车关门的那一刻，挤进了车子，车上的人还是死气沉沉，没有人说话，只有我急切的喘气声。

大概坐了两三站，我下车了，这里没有任何的灯光，更加昏暗了，我背后传来了脚步声，我回头一看，那个男人竟追上来了。

我再也逃不掉了

我睁开眼，梦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