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

于是，两人便各自生活。

荧一如往常，委托、任务、深渊。看看风景，品品美食。不过，每看到一朵漂亮的花，看到一朵奇特的云，第一个想要分享的，还是他。

教令院的生活很枯燥，待的越久越感觉如此。倒是奇怪，和她一起经历的种种，竟然时常在脑海浮现。他什么时候沾染上了人类的这等情感，无从得知。

他们仿佛又回到了以前，互不打扰，只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

不过不一样的是，他们彼此的心里，多了一个人呢。

……

荧依旧在调查散的事，她借在稻妻完成委托的机会，去了踏鞴沙看看。

那里受崇神的影响，依旧是了无生气，即使熔炉已被关闭，但想要恢复几百年前那般生机勃勃，还遥遥无期。

房屋都塌了，木板一块块崩裂，散落的木碎有的凌乱地洒在地上，成了某些虫子的家，有的嵌入土中，被啃食得千疮百孔。屋子的残骸周围还有一些落灰的杂物，像是屋子主人匆匆离开忘记带走的。

再往前走些，是一颗树，树干很粗，一个成人都抱不下。树枝向天空奋力伸展，脚下枯叶堆积，不难看出它昔日的辉煌。可如今它却褪了妆，光秃秃的树枝尽显苍凉。

这棵树大概是守护村庄的使者吧，可如今人去楼空，哪里还有人们的欢笑？它只好独守这片荒地了，或许它也曾在寂凉的风中等待着他们归来的那天吧。

荧在树下定住了，就这么呆呆望着它。这棵树，真的好熟悉，仿佛是一位分别已久的老友，一回到树下，便产生一种强烈的怀念感。

…………

“……我会一直守着你，就像这棵树一样。”

“永远不会离开吗？”

“…永远不会。”

…………

“是谁？！”荧倏地睁眼，警惕地环视周围，可除了簌簌的风声，什么也没有。刚才，是幻听了吗？

仔细回想那两句话，那声音是两个不同的人发出的，一男一女。那个女孩的声音……怎么这么像自己的？

荧的眉毛皱成一团。另一个声音……是散？不，那般甜涩又清朗，应该是倾奇者。

即使是在梦中与他相处过一段时间，可自己何时说过这段话？这声音又为什么会平白无故从自己脑中响起？

荧苦恼地在树边绕起了圈，发现树下的一处闪着光，正好一旁有铁锹。查看了一番，不错，还能用。荧铲开土，挖出一个小盒子来。

她小心翼翼地打开盒子，里边躺着一个棉布娃娃，精致好看，可以看出缝制者的心灵手巧，但布料已经泛黄，有些年头了。

这娃娃绣的是一个女孩，金发、白裙，脸上有一双蠢萌蠢萌的眼睛……这是……我自己？！

抬头，那棵树上不知何时结满了樱花，粉红连成一片，如灿烂的云霞。前面一个身穿白狩衣的男孩望着樱花，眼里流光溢彩，又转头看向荧，面带欢喜地告诉她：“我新学了缝纫，我想照你的样子给你缝个娃娃，好吗？”

荧惊诧不已，正不知说什么好时，一个和她一模一样的人从她身体穿过，径直走到倾奇者面前。原来是幻觉吗……等等，这也是「我」？！

“当然好啦，做好了给我瞧瞧，我一定会珍藏的。”语毕还摸了摸他的头。

……好像真的是我欸。

倾奇者脸上泛起薄红，一双眼睛如清澈的泉水般纯净，点点头，灿烂地笑着，注视着“荧”。荧真的很喜欢他的眼睛，他什么都不用说，情绪自然会从眼里流露出来。但奇怪的是，这次他眼中的情绪荧竟然看不太懂。

他微笑的面庞在荧脑海中挥之不去。回过神来，那两人却已经消失得了无踪迹了。

荧捧着娃娃呆站在树下，那棵树也变回萎靡枯残的模样，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一场梦。

为什么……为什么我会见到倾奇者？为什么倾奇者认识我？……这真的只是幻觉而已吗？

荧呆滞地低头看手中的娃娃，那娃娃的眼睛好像突然射出一道光，直刺入荧的眼里去。一瞬间，她的脑袋里像劈了一道闪电，一些熟悉又陌生的画面不断涌出。倾奇者笑着与她牵手、他们对着夕阳拥抱……还有，在房间里相吻。

………………

“你会永远陪在我身边吗？”

………………

手中的娃娃不慎掉落，脑海中那些片段霎时化作蝴蝶，扇动斑斓的翅膀翩翩飞去。

……刚才那些，都是我的记忆吗？

这些片段虽陌生，但从出现的一刹那便成为了自身遥远的回忆。闯入的记忆不断在脑海里搅动，让荧心烦意乱。再回想那些画面，身体无比肯定这是自己的记忆……

她摇摇脑袋，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一个人出来太久，派蒙会担心的。她捡起玩偶，再仔细看，那玩偶却也没有什么异常了。她最后看了那棵树一眼，转身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