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七

雨点敲打着图书馆的玻璃窗，留下蜿蜒的水痕，像是谁未说出口的心事。南迟坐在靠窗的位置，面前摊开的《线性代数》已经半小时没有翻页了。他的视线越过书页边缘，落在斜对角的那张桌子。

时茶正低头记笔记，微卷的长发从肩头滑落，被她随意地别到耳后。她专注时会轻轻咬着下唇，左手无意识地转着笔。南迟熟悉这个动作，就像熟悉图书馆这个角落的每个细节——书架第三排放着破损的《追忆似水年华》，窗边那盆绿萝的第三片叶子开始泛黄，以及每周二下午三点，时茶会准时出现在这里。

他已经数不清这是第几次“偶遇”了。从大二上学期的某天起，南迟发现了这个秘密：时茶喜欢在周二没课的时候来图书馆三层靠南的阅览室，总是选择靠墙的第二个位置，会点一杯楼下咖啡厅的热美式，先读半小时课外书再开始学习。

最初只是巧合。南迟为了避开吵闹的室友来这里复习，却意外发现了同系的时茶。然后，巧合变成了习惯，习惯变成了期待，期待变成了每周二下午心跳加速的理由。

时茶忽然抬起头，望向窗外的大雨。南迟迅速垂下视线，假装专注于课本，余光却捕捉到她微蹙的眉头。她在担心怎么回去吗？南迟想起自己书包里总备着的折叠伞——从发现自己会下意识关注天气预报、并在雨天多带一把伞开始，某种感情就已经超出了普通同学的范围。

“同学。”

轻柔的女声在身侧响起。南迟的心脏猛地一跳，几乎要从胸腔里逃出来。他抬起头，看到时茶站在桌边，手中握着已经空了的咖啡杯。

“请问你知道自助借还机在哪里吗？我之前看到这边有一台。”时茶问，眼睛微微弯起。

南迟发现自己说不出话。他清了清嗓子，指向阅览室门口：“在走廊右转，期刊室旁边。”

“谢谢。”时茶点点头，转身离开。

南迟看着她走向门口，突然意识到什么，脱口而出：“那边机器今天好像坏了。”

时茶停住脚步，回头看他。

“我上午去还书的时候看到贴了维修通知，”南迟解释道，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自然，“你可以去二楼大厅，那里还有两台。”

“这样啊，谢谢提醒。”时茶笑了笑，“你经常来这里？”

“嗯，每周二。”说完南迟就后悔了——这听起来像在暴露什么。

但时茶只是点点头：“我也是。难怪觉得你有点面熟。你是哪个系的？”

“计算机科学，大三。”

“啊，我是新闻系的，也是大三。”时茶看了眼他桌上的书，“线代？计算机专业也学这个吗？”

“必修课。”南迟简短地回答，害怕多说一个字会泄露心跳声。

时茶似乎还想说什么，但她的手机震动起来。她看了眼屏幕，表情变得柔和：“抱歉，我接个电话。”

她走到窗边，背对着南迟。即使听不清具体内容，南迟也能从她轻快的语气和偶尔的笑声中猜出电话那头的人是谁。那个总在周末来接她的男生，法学院那个总穿着得体衬衫、说话时习惯性推眼镜的林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