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6年,伦敦,翻倒巷。
寒风凛冽,鹅毛大雪。
安娜.罗齐尔给自己施加了保暖咒,稳步行走在翻倒巷之中,崭新的小羊皮靴在积雪上留下几个浅淡脚印。
积雪遮掩住坑坑洼洼的地面,也一并遮掩住脏污的墙面和令人不愉快的气味,她为此高兴不已。
要知道,这里总臭熏熏的流浪汉和刺鼻的魔药味。
今年格外寒冷,阳光又向来不喜这条巷子,阴暗在每一个犄角旮旯生长。估计到明年春天,外界春回大地之后,这里的脏污角落才会显形。届时雪水融化在泥地里,每踩一脚都会溅上泥点。
想到这,安娜更加赞叹自己冬天回到英国的决定。
自从她嫁去法国的罗齐尔家族之后,已经两年没有回到英国度过圣诞节了。这次家族里独身的姑母去世,她还要将一些违禁的遗物售卖给博金.博克。
阴暗冰冷的小巷里,博金博克商店微弱的火光却显得格外明亮。
安娜加快脚步,朝着光亮走去。可她走到门口的时候,却不小心踢到什么东西,有些温热,有些柔软。
她差点为此跌落在地。
拧眉朝左边看去,安娜.罗齐尔吃惊地掩上嘴唇,也顾不得玫红色的唇脂沾上白色皮手套。
“梅林的胡子。女士,您还好吗?”
安娜面前俨然是一名肚子高高隆起的孕妇,低头耷脑,蜷缩在商店门口,穿着简陋而单薄,看起来有一种很久没有洗过澡的邋遢感。
现在这名孕妇闭着眼,脸上难掩痛苦之色。她的脸色呈现青紫,大雪飘落在她的手上,恍然一看,让人怀疑是白骨。
安娜.罗齐尔蹲下身,给她施加了保暖咒和复苏咒。“女士,您能听见我说话吗?”
梅洛普.冈特在暖意中缓缓睁眼。
世界一片银白,她从上而下被对面商店橘黄色灯光照耀着,仿佛大梦初醒。
她是死了吗?带着自己的孩子死了吗?这样也好。
“您能站起来吗?”一个温柔的声音在呼唤她。
梅洛普.冈特眼神努力聚焦在眼前女人身上。
她身上是金钱的味道。修身裁剪的纯白色羊绒大衣,貂毛围脖,金色镶钻的耳环和白色皮手套皮靴子。
只有有钱人才会穿一身白。
梅洛普打量安娜的时候,安娜也在观察她。
这名女子长相普通,头发掩藏在兜帽之下,干枯分叉,毫无光泽。最引人瞩目的是眼睛,两只眼睛瞪着相反的方向。
梅林的裤子,真是个可怜人。也不知道遇上什么样的丈夫,竟然将待产的妻子扔在外面。
安娜.罗齐尔脸上毫无异色,继续问道:“需要我帮您联系家人吗?”
家人?不,不可以。
哥哥和爸爸要是知道这个孩子的存在,会打死他们的。
至于汤姆……
梅洛普.冈特抚上自己高耸的肚子。
她的孩子很安静,平时也不爱闹腾。如果不是愈发鼓胀的肚皮,她经常怀疑他的存在。甚至此时此刻,她都不知道自己的孩子是否还活着。
“我没有家人。”梅洛普的声音很微弱,带有一丝长久没开口说话的沙哑感。
“真是抱歉。”安娜一时沉默,不知道怎么安慰这名无家可归的孕妇。
“小姐,请问您想要这件物品吗?我想把它卖出去。”梅洛普.冈特从衣服里掏出挂坠盒。这位小姐好心,说不定能解燃眉之急,也不会像博金博克一般压价。
安娜.罗齐尔伸手接过,心底暗暗吃惊。
挂坠盒有三个手指宽,金底铭文,中间蛇形花纹用剔透的绿宝石镶嵌。挂坠盒的链条已经开始腐朽,而它依旧金光闪闪。度过了无数个黑夜,无数个白天,如今正安稳躺在她的白手套上。
安娜.罗齐尔默不作声,只是定定看着她。
“您为什么会有斯莱特林的挂坠盒?”她从不怀疑自己的眼光。
“祖传的宝物。”
“请问您的名字是?”
“梅洛普.冈特。”
“孩子的父亲去哪儿了?”
“走了。”她的回答总是简短,或许她已经没有力气长篇大论。
安娜沉吟片刻,“我给您500金加隆。”
梅洛普不美丽的眼睛瞪大,刚才博金博克开出的是10金加隆。
“或许您应该找一家医院。”安娜提议道。
“好心的小姐。”梅洛普为着这久违的温暖,抱着肚子啜泣起来。
安娜.罗齐尔拍拍她的手背。“夫人,您应该称呼我为罗齐尔夫人。”
“好的,罗齐尔夫人。”她那瘦骨嶙峋的手回握住安娜,力道很轻,“我和我的孩子感谢您。”
安娜看着她的肚皮,暗忖这至少有七个月了。她不由想到家中不到一岁的小女儿——奥菲利亚.罗齐尔。
奥菲利亚有着漂亮的黑色头发和冰蓝色眼珠,在哭声和笑声里一天天长大,现在她抱着已经有些吃力。
可梅洛普.冈特的骨头如此之轻,她有力气生下这个孩子吗?
安娜言语关切道:“几个月了?”
梅洛普用了几秒才反应过来指的孩子,说:“八个多月。”
“就快出生了。”安娜感叹道,“愿梅林祝福他。”
她将自己的行李箱放大,拿出里面给女儿买的奶粉和路上买的面包,一齐堆在梅洛普身旁。
“您有工作吗?或者技能?”安娜询问。
梅洛普.冈特艰难地摇头,复又想起什么,挤出几个字,“魔药。”
“您擅长哪些魔药,比如?”
梅洛普.冈特难堪地垂下头,“迷情剂。”
安娜.罗齐尔笑起来,犹如电影画报中的明星般光彩照人。她掏出一支羽毛笔,唰唰写下一行字。
“这是我在英国的地址,或许您可以帮我制作魔药。我有一些药剂……不太方便在家里制作。可以帮忙吗?冈特女士,我会支付您报酬,需求稳定。”
梅洛普.冈特将羊皮纸卷攥进手里,犹如攥紧救命稻草。
“谢谢您……罗齐尔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