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进去看看!让我进去看看!我要看我爸爸妈妈!“
“这……同学不能啊,这里是案发现场啊!”
“快!来个人拦住他!”
“来了来了!小同学你就站在这里别乱走!”
“我们很快就带你去看你的父母。”
江暮辰微微皱眉。
嘶……啧,这怎么天刚亮就这么吵啊!
他用一只手捂住脸,勉强睁开一只眼睛。
奇怪的是,阳光并不刺眼。
于是他直接把手拿开了。
他看见太阳已经向西倾斜了,而且落到A市最高建筑物——市中心的上半部分了。
雪白的云朵被血光熏得通红,伴着黑幕的即将到来,窒息的黑色也随着时间的流逝,缓慢的蔓延向着片血红的、令人心生畏惧的云海。
天快黑了。
他爬坐起来,扶着额头。
原来我睡了这么长时间了吗?
但很快,江暮辰感觉不太对了。
啧……不对啊,他明明记得他是在宿舍啊?这怎么一睁眼就在操场上啊?
按照前两次被带走的经验,他认为:他可能又被那帮人贩子带走了。
人贩子把他带到哪都有可能,哪怕是一个公共厕所,随便戳一个地方就是个暗道。
江暮辰虽然说表面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实际上心里还是有点怕的。
他怕刚回来还没多久就被那帮人贩子不择手段带回来卖掉,毕竟前两次就是这样的。
他环顾四周,看见了一个停车场。
停车场上面还刻着几个死板的楷书:长青小学停车场。
嗯?这不是那个黄/文斌写下的地点吗?
哦吼。
他掐了自己一把,不疼,看了看自己的身体,有点透明。
随后他叹了口气。
原来这只是在做梦啊……
害,终究还是怕了自己最讨厌的事。
他注意到停车场周围一片狼藉。
那是个十分惨烈的案发现场。
江暮辰眉头一皱,心里暗道不好。
能做这种梦要么就是有关长青小学的案件,要么就是有他不愿回忆起的记忆。
他回想起当时在夕阳花苑时徐林仅仅只是说完那句“桥哥”,大量的信息就这么涌入了大脑。
这些信息给他的印象就是血腥,痛苦,悲哀……
他想进一步去了解这些信息时,脑袋就毫无征兆的爆疼,一时间没承受得住,导致那些记忆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
紧接着就是有关王老师和队员的一些记忆。
但这些却没有使他有任何不适。
在他脑海的里那些回忆很美好。
这次又是将他带入梦境,是想更清楚的告诉他什么吗?
他觉得周围的环境很熟悉。
这有点像是那条他看见那对夫妻的断手的信息。
他记得他是想要去看看那个小男孩的脸的时候他才开始疼的。
啧,不太妙啊。
他认为可能他就是那条信息里的小男孩。
江暮辰揉了揉太阳穴,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往好处想,他没有看见男孩的脸,或许他不是他呢。
他瞄了一眼男孩失神落魄的背影。
虽然不希望自己是那条信息的主角,但他还是决定去看看。
想法有点自私,毕竟他也不希望自己是个无父无母的人。
但既然梦到了,那他就必须面对的。
确实,他回想起有关王老师的记忆时,自己有一段时间也是和他一样,失神落魄的。
年龄也和那个男孩差不多大。
根据现存的记忆来看,谢风桥正在打工赚学费,根本没时间照顾他,每天回到家累得和条狗一样,一到家倒头就睡。
而自己却每天一副精神恍惚的样子,脾气还特暴躁,还是王老师上他家给他做心理辅导,照顾他的饮食起居,他甚至还甩脾气,但王老师一句怨言也没有,只是尽力的让他冷静下来。
现在再想这些事情,感觉自己最对不起的就是谢风桥和王老师。
但在这期间,自己的父母却没有出现过一次。
想到这些,江暮辰皱起了眉头,深呼吸,给自己壮了个胆子,硬着头皮就向着案发现场走了过去。
放眼望去,和那条信息上的画面几乎一模一样。
只是现场比信息上的更清楚,更血腥,更残酷,更无情,更窒息,更凄凉罢了……
血到处都是,或许说有被子弹穿过身体的飞溅,或许说是被人拖拽,或许说是死者生前的垂死挣扎。
地面被烈火烧灼的焦黑,周边的花岗岩被人炸成了一堆碎石。
碎石里面还夹杂着一粒粒腥红的碎骨渣。
以及一些被白布盖上的不知名物体。
大概是碎尸块吧。
不然白布上也不会透出如此扎眼的血迹。
那个男孩就这么迷茫的站在黑黄相间的警戒线后,他的眼中似乎含着无尽的不解和崩溃。
天注入了深海的颜色。
就连星星在这如同深海的黑夜中也散发不出一点亮光。
他依旧在那边站着,没有离开。
他希望父母是在骗他,他希望父母拿着个手电筒过来找他,告诉他:臭小子,我们没事儿。
他看不见江暮辰,江暮辰能看得见他,却看不清他的脸。
但江暮辰也陪他从傍晚站到天黑。
忽然,两三个头顶着亮光的工作人员抬着一架被滴着不明液体的担架走出来警戒线。
那个担架还用一块白布盖了起来,似乎是不想让人看见白布下的是什么。
男孩想都没想,立刻走上去。
他张开干的起皮的嘴唇,用着已经渴得发哑的嗓子询问起情况。
他希望能听到一个令他感到心安的答复来润润嗓子。
但一旁的江暮辰却陷入沉思。
因为他听不清那个男孩在说什么。
他明明已经凑的很近了,但就是什么都听不清。
可能是工作人员没有抬好担架吧,只听见一个东西“啪嗒”一声掉在了地面上。
男孩焦急的询问声停止了,工作人员慌乱的回答声暂停了,江暮辰的思绪被打断了。
所有人都注意到有个什么不好的东西掉下来了。
江暮辰看着那团黑乎乎的不规则物体,一眼就认出了那个东西是什么。
就是那两只紧紧握在一起、撬也撬不开的断手。
男孩蒙了,整个人都呆住了。
他有点撑不住,过度的紧张和极度的疲惫让他一下就瘫坐在了地上,把工作人员吓得一时间不知道是先扶他好还是先将那两只断手放回原位好。
江暮辰正在看着那两只断手,在想着这一点破思路都没有的案件该怎么破的时候,莫名感觉有什么在盯着他。
盯的他浑身发毛。
这让他有了主意也无法思考,因为这个视线太过于冰冷、扎人,使得他多少有点受不了,于是决定悄悄地抬起头看一眼。
这不看还好,这一看就真的不好了。
他和那个不知名的男孩对视了。
江暮辰根本就没想到他居然会和那个男孩像濒死的动物一样的、空洞的、冷冰冰的视线对视了。
但他浑身发凉、毛骨悚然的是,那个男孩除了有着未褪去的青涩外,那长得几乎和他一模一样。
那个男孩,就是他。
“暮辰?暮辰!暮辰?!”
江暮辰醒了。
他被这个梦给惊得一身冷汗。
与其说它个是梦,倒不如说它带着江暮辰重新回忆了一遍他曾经最不愿意回忆的事情。
他寻着熟悉的声音,看见了谢风桥。
但他只是看着谢风桥,不说话,眼中空洞无神,熟悉的视线给谢风桥一种无力绝望的感觉。
谢风桥给他擦了一下额头上的冷汗,温和的说道:“我起来上厕所的,回宿舍的时候听见你在哼就寻着声音过来了。”
他弹了一下江暮辰的额头。
谢风桥过来的时候还在想怎么这么早就醒了,还打算让他多睡会来着。
直到谢风桥注意到江暮辰的眼睛是闭着的,眉头紧皱,双手将被子抓的死死的,一副想醒醒不来的样子才意识到他可能做噩梦了。
而且是一个他失忆前不愿回忆的梦。
他猜,可能与江叔叔和钟阿姨有关。
因为现在江暮辰的神态,很像他失去父母的那一阵子。
但是谢风桥弹了一下江暮辰后有一分钟左右吧,发现江暮辰没有反应,这让他有点慌。
“暮……暮辰?”
谢风桥试探性的拍了拍他的胳膊,同时也紧紧的握住江暮辰的手,告诉他他不是一个人,让他的安全感稍微增强一点。
江暮辰却被这一拍吓得一颤,直接将谢风桥紧握着的手给拍开了 。
谢风桥愣了几秒,沉默了一会儿,将江暮辰身上的被子往上盖了盖,摸了摸江暮辰的头。
他松了口气,至少江暮辰不想那个时候一动不动,至少还有反应。
江暮辰咬了一下嘴唇,先是钻进被窝里不出声,过了一段时间,又从被窝里探出个脑袋,眼巴巴的看着谢风桥。
谢风桥无奈的看着他,理了理他的长发。
江暮辰却趁这个时候一下子抓住谢风桥的手腕,直接给谢风桥给干蒙了,他刚想说些什么,又被江暮辰一把抱住。
他抱的很紧,生怕谢风桥会离开他。
谢风桥怔怔地看着他,脑子一时间没转过来,但他看见江暮辰的肩膀轻颤,隐隐约约还能听见他的轻微的抽泣声的时候,只是眼圈红了红。
他没有问,他没有去揭开江暮辰的伤疤,他选择了回应这个拥抱,将这只无助的狸花猫紧紧的搂在怀中。
就像那年夏天的夜晚一样,他们身处在无边又锋利的谣言中,沉默在无尽又寒冷的绝望中,互相取暖,相拥而眠。
透过窗帘的缝隙,一缕阳光照了进来,落在他们身上,使原本昏暗的宿舍浮现出一丝生机。
外面逐渐有了声音。
他们听见了慵懒的哈欠声和无奈的抱怨声,有一大早就和家里人视频通话的嬉笑声,还有一边穿衣服一边让舍友快点起床的催促声。
一切是如此的美好,就好像以前的事从未发生过一样。
“要向前看,要向阳而生,要心中有光。”
谢风桥想起了几个小时前江暮辰说的这句话。
他看着怀里已经平静下来的狸花猫,莫名觉得心中有股暖流,游走遍了全身,和暖洋洋的阳光完美的击了个掌。
这好像是一个领养的契约,从江暮辰把谢风桥领回家开始,一旦晴天,阳光都很暖和,浑身上下都特别的舒服。
直到江暮辰不明不白的冷淡他,那阳光就变得忽冷忽热,很不舒服;江暮辰离开的一年多,阳光再充足,那也是怪刺眼的。
而如今江暮辰回来了,谢风桥感受到了久违的暖流。
江暮辰眼皮子抬了抬,看着这被窗户折射,被窗帘飘飘悠悠碰到散落的满宿舍不规则的光点,熟悉的温柔拂过他的记忆缺口。
记忆又和放电影一样,漫不经心又小心翼翼的将他与谢风桥曾经的一些欢乐一点一点的呈现出来。
他感觉谢风桥的视线一直在他身上,他不喜欢被人盯着,尤其是alpha。
虽然说谢风桥也是个alpha,但谢风桥这样看着他,他却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心。
啧……可恶啊,当双标人了,都怪谢风桥。
江暮辰拍了一下谢风桥的爪子,假装有点生气,示意他松开,他抱太长时间了。
谢风桥看着他,将放在江暮辰腰上的手搂的更紧了,宠溺点了点他的眉心,笑道:“小白眼猫。“
说完,却又松了开,就这样一步三回头,依依不舍的打开宿舍门出去了。
门关上后,江暮辰揉了揉眉心,红着脸小声嘟囔道:“搞什么啊……”
“哟,姓谢的你怎么在辰哥宿舍?”徐林不屑的声音传来。
“咋滴啊,不能啊?”这是萨摩耶嚣张的回答。
“啧……6。”
“哈哈。”
“别哈了,去处理事情去,还有一堆事没处理呢。”
“好的呢。”
“少阴阳怪气。”
“诶嘿,这就与你无关咯。”
“……”
明明是在斗嘴,但他们的声音却听起来很轻松,让门另一边江暮辰也不禁翘起了嘴角。
在他们说话的时间,江暮辰已经将最后一颗纽扣扭好了。
他调整了一下状态,心想,是该出去熟悉熟悉环境了。
害,人嘛,不都得迈开脚步向前走嘛,哪怕是不愿意走,随着时间的推移,某些未知事件也会逼迫你往前走。
就好比你在一条船上,那些未知事件是风浪,而你则是掌舵人。
这船会不会翻,会不会被风浪一巴掌打进深海,面对这些高且多的海浪和特别大的海风,该怎么化险为夷等等,这都得由你这个掌舵人去操作。
还有就是船的去向,船去哪,是去荒无人烟的荒岛,还是繁华的和平大国;是继续在海面上乘风破浪、努力拼搏,还是选择停靠在一个安逸的地方过着舒舒服服的生活,这些都由你说了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