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卷 英雄胆 平生义 234章

韦莲儿道：“是阿！傅大哥！半月前，莲儿在来青州的路上遇到那位公主受了伤，当日这位辛大人也在，怎么，你也认识那位公主么？”

傅北川当即料到一定是辛弃疾已搭救赵惠脱险，原本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地。便起身向辛弃疾深施一礼，道：“当日公主殿下落难北国，全因傅某之过。今日蒙辛兄相助得以脱困，傅某由衷相谢。”辛弃疾当即还礼。傅北川随即又向韦莲儿再施一礼相谢。

忽然间，那老管家匆匆走进内堂，来到辛弃疾身旁耳语几句，辛弃疾登时脸上微微变色，道：“教那位兄弟进来答话。”

傅北川见那老管家又急匆匆走出，便道：“辛总舵主若有要事，傅某可暂时回避。”王重阳也道：“我等兄弟先行告退。”说着话，与傅北川、韦莲儿纷纷起身。

辛弃疾见状连忙起身，说道：“几位且慢，快请坐。”见他们重新落座，又道：“几位都是我大宋少有的豪杰义士，辛某虽幸得太宁公主殿下举荐，又蒙当今圣上知遇，做得这潭州团练使之职，为保我大宋疆土尽份绵薄之力，全要仰仗各位协助。”

王重阳道：“贫道对做官毫无兴趣，不敢说报效朝廷，但若辛大人差遣，只要是对付那些金兵蛮子，自当出力。”

辛弃疾当下抱腕，道：“王道长乃是一方高士，辛某绝不敢有差遣二字，只是日后但有为难之事，免不了要求助道长了。”等了片刻，见傅北川始终不曾开口，因问：“不知傅兄日后做何打算？可否愿为朝廷抗金大事分忧？”

傅北川心绪纷乱，听他问起，片刻才道：“傅某做事但求无愧于心，眼下却是有心无力，非同往昔可比。日前，曾在关王庙外当众发誓，只待心事了却，仍去群豪面前领死，绝无反悔。”

王重阳、辛弃疾和韦莲儿听到他的话当即大惊失色。

韦莲儿眼里噙泪，急切道：“傅大哥，你这般却是何苦？”

傅北川长叹一声，缓缓摇头，默然良久，才道：“我傅傅北川既不能报效国家，也不能孝顺父母，再不能立足中原，这北方被金国侵占之地更无法安身，如今确如孤魂野鬼一般。更何况那数十位江湖同道当日命丧我手。自知罪孽深重，惟有一死向天下人谢罪。”

韦莲儿道：“甚么罪孽深重！莲儿知道，傅大哥一定是被那班不讲道理的人给逼的。那些人自不量力，本来就该死！”

傅北川被触到心中痛处，神色惨然，道：“这些人全都是大宋的忠良义士，很多人与我个人并无恩怨，前来冒死杀我，为得都是于国锄奸。”

韦莲儿道：“既如此，傅大哥不必再去招惹他们。莲儿听师傅曾说过，吐蕃国有一处大雪山，那山下天高气爽，方圆几百里都无人烟。若不然，傅大哥可以到那里住上他十年、二十年，莲儿愿意……愿意……一直陪伴傅大哥。”若非情急，她也绝不会当众说出这话，可话语出口，不禁将头低低垂下。

傅北川望了一眼韦莲儿，心中感动，喉头忽的哽住。

韦莲儿情知傅北川如若决定的事全然无从更改，此刻见他突然不发一言，心中顿时大急，又道：“傅大哥难道忘记了，那年你曾经亲口答应师傅要当莲儿做亲妹子，照顾莲儿一生一世的么？倘若傅大哥丢下莲儿不管，莲儿活着还有甚么意思。”说着，眼圈一红，连窜落下眼泪。

辛弃疾对傅北川当初身负冤屈，宁可忍辱负重，当众领死也不愿投靠刘豫之举倍感钦佩，今日听到傅北川执意履行关王庙前所承一诺，更是由衷感佩。但如今情势已然有了了断，只感傅北川万万不可去赴死。心下也是颇感焦急。思虑片刻，道：“傅兄之心足令辛某感怀，但决计不能教傅兄白白蒙受冤屈。辛某即刻便差人将消息传言江湖，到时由辛某向各位武林同道当面澄清此事，以洗刷傅兄所蒙一切不白之冤。”

傅北川道：“此事虽非傅某所愿，眼下已非不白之冤。当初被傅某所杀之人绝非奸恶之辈，如今大错已然铸成，纵是傅某每日深责自省，也觉倍受煎熬，更无颜面和往日的各位武林同道相见。”

王重阳叹口气，道：“贤弟既知身受冤屈，却想以死逃避，倒教为兄不那么佩服了。更何况，眼下杀害太岳帮耿帮主的凶手未锄，贤弟怎能置之不理？这可不是贤弟你的为人！”

傅北川听了心中一凛，未做回答，但多日所经历磨难已教他心力焦悴，如今返倒觉得一死更加轻松坦然。

众人见相劝不成，一时无语，只听到韦莲儿因伤心在旁低声哭泣。王重阳和辛弃疾也颇感伤怀不已。

傅北川正色道：“傅傅北川如今在这世上早已是多余之人，何蒙如此眷顾。”

韦莲儿道：“傅大哥，莲儿千里迢迢来寻你，只想见你平安无恙，难道你定要教莲儿伤心一世么？”

傅北川望着韦莲儿泪容满面，又再默然。

辛弃疾至此方知傅北川正因重情守义，待人绝无半分欺瞒，才令赵惠以心相许。想起自己临行北上之时，所见赵惠眼中满含的殷切之意，对傅北川道：“实不相瞒，太宁公主殿下日前被那欧阳老贼以寒冰掌力所伤，重伤垂危之际，曾要辛某答应一件事。”

傅北川不由得怔住。

只听辛弃疾道：“公主殿下她当时伤势严重以为必死，却要辛某发誓，务必设法相助傅兄脱困。辛某今日不敢有违公主旨意，恳请傅兄万望不可义气用事。”

傅北川听了，虽面色依旧平静，可胸中却如潮涌般起伏激荡。

正在此时，门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走进一个汉子，见到辛弃疾叉手行礼，道：“属下参见辛大人。”忽然发现左右傅北川和王重阳全都在坐，顿时惊讶。

辛弃疾道：“郑兄弟不必惊慌，辛某已然查明，傅北川从未背叛大宋，太岳帮白虎堂主张安国才是真正刘豫派来卧底的奸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