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步惊心·帝子降兮（三）

清婉对自己的身世真相一无所知，一来是他并不在意自己的出身，再一个就是他早有所感，晓得自己的生父多多少少和皇室有些关联。

或者他此生的亲爹是皇帝的哪个贪花好色的儿子也不无可能，那无法遮掩的护身龙气就是最好的证据。

康熙派人调查清婉的底细这件事，作为当事人的清婉并不知道，他如今在行痴和尚这里生活的挺好，虽然没有师门那般热闹，但是胜在安逸自在，闲来抚琴习剑，虽然一应吃喝都要自己动手操持，但也很是快乐。

但是快乐的日子却是短暂的，行痴师父的身体在清婉的调理之下虽然略有好转，但他有着一颗从容赴死的心，在他最后的时日里能够有清婉这样通透智慧的晚辈陪在身旁，行痴和尚自是心满意足。

这天，行痴和尚忽然对正在厨房忙活的清婉说：“小友，贫僧有故人来访，有劳你去帮贫僧接应一下。”

清婉略有狐疑，但他没有推辞行痴和尚的请求，他从枯寺离开的刹那，心中似乎感应到了什么，一步三回头，最后急匆匆的下山看到了康熙一行人。

看到清婉出现时，康熙帝等人面上似乎有些惊喜，他站在那里拱手道：“行痴师父说有故人来访，原来是万岁爷尊驾。”

“行痴……行痴师父他还好吗？”康熙嗫嚅着行痴这两个字，清婉看见这位帝王的眼眶中似乎有些许晶莹。

清婉说：“旦夕之间。”

康熙一愣，随即下令让自己的两个儿子陪同他一起即刻加速上山。

清婉看出康熙着急的心情，嘴上说着“贫道失礼了”就一个上前，把康熙搀扶着一路运起轻功带着他先一步回到了枯寺之中。

康熙：“……”骤然被人提起来凌空飞跃这种感觉，若是个大小伙子或许会觉得很刺激，但他是个近五十来岁的半老头子了。

康熙本来以为自己要被摔惨了，可却没想到一眨眼的功夫就稳稳地站在了地面上。

清婉顺利把人带到了枯寺外面之后就不管了，他心有所感，加快了步伐去找行痴和尚，这位已有七十多岁的老和尚这会儿躺在一把躺椅上休憩。

清婉走到近前，再三小心地试探了对方的呼吸才放下心来：“行痴师父，您的故人来了。”

“多谢小友了。”行痴和尚睁开眼睛，看到清婉满脸的担忧，心下一暖，愧疚道：“贫僧只是困乏了些，小友不必紧张。生死有命，贫僧已然看淡。”

“行痴师父，我就不打扰你们叙话了。”清婉看得出行痴和尚要和康熙说些什么，十分识趣的主动提出了告辞。

行痴和尚虽然年事已高，但眼神却十分清澈，他只和康熙对视了一眼，就看出了什么，转而对清婉说：“琼华小友啊，贫僧已是古稀之年，临去之前想有儿孙在侧，不知能否听你喊我一声‘玛法’？”

清婉这才晓得原来行痴和尚是个满人，他倒也不曾扭捏抗拒，很顺从的改了口：“玛法！行痴师父，在琼华的心里您早就是我的祖父了，这些日子能陪在您身边，得蒙您教育指点，琼华心中感念甚深。”

“实不相瞒，琼华只觉得是老天爷特意安排我来到您的身边的，在您这里我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家人亲情，琼华很幸运能做您的孙儿。”

“傻孩子……”行痴和尚伸手，清婉凑了过去在行痴和尚身边跪了下来，又把头低了低，让老和尚摸到了他的脸，“佛家讲究万法皆空，万法随缘。贫僧这一生最亏欠的就是你了，玄烨。”

清婉震惊地扭头看了眼一旁的康熙皇帝，这个行痴和尚怎么这样轻描淡写的直呼皇帝的名字呢？

康熙心情复杂：“行痴师父这些年走遍山南水北，也看尽了大清江山，可有什么遗愿未了的？”

“大清在你手上，很好。”行痴和尚没头没尾的说了这样一句话，又接着道：“玄烨，你比我做得更好，希望你将来能找一个比你更好的接班人。”

康熙：“皇阿玛，朕把保成和保清也带来了，您要不要见见他们？”

“？！”清婉再次震惊，这行痴师父竟然被康熙称作皇阿玛，那他，那他岂不就是先帝顺治爷？

行痴和尚点头说：“见上一面也好。”

“行痴师父……”清婉不想掺和这关系复杂的一家子相聚的时光。

行痴和尚却说：“孩子，你刚才不是叫贫僧‘玛法’的么？虽然他们也该这样叫我，可是贫僧以为，还是你这一声‘玛法’听着舒心。”

“玛法。”清婉乖乖的颔首，不再动摇了。

反正康熙都没说什么。

太子胤礽和直郡王胤褆到来的时候还气喘吁吁的，两人都是三十多岁的年纪，一个是常年征战沙场的大将军，一个是养尊处优的太子爷，两人都是锦衣玉食的皇子，从小接受文武训练，身体素质自然是不差的，只不过今日上山有些赶了。

行痴和尚的身份两人早有预感，只是得到证实之后，他俩震惊又复杂的心情不亚于清婉。

和两个大孙子说了几句话之后，行痴和尚又对清婉说到了该给菩萨供奉的时候，把清婉单独支开了。

等到清婉再回来的时候，行痴和尚已经圆寂。

太子和直郡王都用复杂的眼光看着清婉，后者被这两位爷盯着心情也是十分沉重，行痴和尚和他相识不久，但对方给予他的温暖却是他这辈子最难以忘怀的。

当然了，对于康熙表示自己是他亲爹这件事，清婉虽然有些错愕但也并未显得慌张，他自己早有预感，知晓自己的生父定然是皇亲，只是没想到会是康熙皇帝。

没有过于激动的父子团圆的情形发生，对于康熙来说只是多了一个儿子，对于清婉来说也不过就是在刚失去了一个亲爷爷之后，又多了一个亲爹和一群同父异母的兄弟罢了。

行痴和尚的尸身被连夜秘密送往孝陵顺治爷的陵寝内安葬，清婉以孙子的身份给他披麻戴孝。

在世人的眼中，顺治爷早在几十年前就已经驾崩了，所以康熙父子不能光明正大的祭拜行痴，唯独清婉尚未被正式认回宗室，又已经是出家道士，作为一个方外之人又和行痴和尚交情匪浅，有这个资格为他守孝。

康熙离去之前，给清婉留了一部分人手，还让十三阿哥胤祥留在江宁府照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