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寻

翌日午后，明月退了烧，从榻上坐起身，一瞬闪过银色的眼睛看向虚无，愣了愣。

明月推开房门，苍白带着些微红的脸蛋轻轻上仰，感受懒洋洋撒下的太阳。

虞卿在院子熬着药，撑着侧脸瞌睡。

明月却看向门口，道：“师兄。”

小筑门口站着一位白白袍玉冠的青年，他慢慢走了过来，眼眶泛红，像曾经无数次在师门里，安静地将明月拥入怀中。

“师兄知道了。”她静静道。

“知道了……”萧凛埋首在她颈窝，颤抖道：“我不知道父皇会让你服下毒蛊，师妹……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颈肩湿润一片，明月眸色微变，才意识到。

萧凛哭了。

明月安抚拍了拍他的后背，轻声说：“不怪你……师兄，不怪你的。”

他那么美好的山茶花殿下，知道了自己敬爱的父皇，对自己曾经最亲爱的姑娘下了无解蛊毒，一定很伤心吧。

萧凛说：“不要待在这里了，我送你……送你到江南哪里去。”

明月停顿一会，良久，叹了口气，道：“好。”

虞卿睁开了眼睛，忙去看火炉上的药罐，方掀开盖子，便看到了二人，惊喜道：“师妹你退烧了，师兄也来了。”

萧凛上前抱了抱虞卿：“很久未见了。”

“是啊，”虞卿道：“我们师兄妹，很久未见了。”

萧凛松开怀抱，道：“我打算让师妹离开景国。”

虞卿问：“去哪？”

“去江南，但对外还是称去叶小将军那里。”萧凛解释道。

江南多雨水，风景美，人大多纯朴，气候也暖，对于明月这种体寒的，是最好不过的去处。

虞卿默了默，坚定说：“我要和师妹一起去，我会治好师妹的。”

风吹落花，一朵小小的海棠吹落掌心，飒飒浮动，“师兄。”

少女笑着开口：“我一人前去，可好。”

那一瞬间，女子仿佛回到了十四岁的时候，乖柔的面庞，暖亮的笑容，观的人心里发热，暖暖呼呼。

“师兄下山，是要观这世间万物，我这具身体已是强弩之末，过不了两年便就去了，不值当师兄们为我白耗力气，我这最后的日子光景，想自己去看。”

明月道：“我想一个人去生活，带着翩翩和大福还有花生，去感受晨起暮落，平淡简单的活至死去。”

她想好了，这世间一切，自己感受领略，也会有不一般的感悟。

至于劫数……那副锦囊中的东西，便是她给小郎君最后的护佑。

萧凛沉默很久，片刻，艰难说：“记得，最后的时候，给师兄……和冰裳，留封信。”

“师兄，我会的。”

“师妹，你想好了，不治了……”虞卿低着眸，看不清神色。

明月释然一笑，抱了抱虞卿“二师兄，不治了。”

与其找那虚无缥缈的家，让自己一身是伤，不如趁着还有几年可活，做自己想做的事，过自己想过的日子，无论其他。

风来听风，雨来听雨，一盏热茶，一本书籍，一件木屋，窗子打开，屋里烧着暖炉，外面下着雨，落在翠竹上，噼里啪啦。

这才是她这一生追逐的。

就像她刚才说的，简单平淡，无人打扰，直至死去。

她就不去连累将军了……

“师兄，冰裳，还有……夕雾，再见……不见了。”明月招手，转过身去。

大福在她怀里，花生在她肩头，翩翩在她身旁一蹦一跳。

爆竹声响，新年到了。

澹台烬再去找明月，只见一封落笔信，一碟栗子糕，和一碗饺子。

信上十五字。

“辞暮尔尔，烟火年年，小郎君，新年安乐。”

当月，赤焰峰寻，无果。

翩翩，大福，花生，不见踪迹。

年后，澹台烬寻明月，亦未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