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去几何

她自认懦弱无能，天资愚钝，也胆小怕事，遇事最好一溜为快，最怕麻烦，对待所有事情都是复杂地稍后，简单的先来，甚至有些复杂地她便直接不做。

而这些？

太复杂了，实在太复杂了！

比以往遇到的事都要麻烦……

姜孜月皱着眉头，心下乱如蜂窝，她很笨，解决不了这样麻烦深杂的情感。

她已尽量忽视头顶上方若有似无的视线，终归是忍下了。

少女脸憋的通红，也发热。

这时心里便就萌发了一个念头，过于离经叛道的念头。

即太复杂，不若一溜。

离开繁华的京师，去她向往的云游，到时，天地之大，山川流岚，河流树林……

然则不过刚过一瞬，这疯狂的念头便被一阵温沉的嗓音搅乱，扰灭。

“月大姑娘。”

孜月闭了闭眼，深深呼吸了一下，端正站起来，弯腰冲上方俯身，恭敬道：“学生在。”

“上个课节，琴谱第三十页，可会背？”

“嗯？”孜月还俯着身，此刻听谢危这一说，抬起脑袋，懵懵盯着他道：“先，先生，上个课节，我告假了。”

“所以呢？”谢危也回盯着孜月，温然道：“告假于家，我托人送于你的课业，也未曾翻过一页吗？”

“啊？”孜月小小声叹息，呆着一张白净小脸，扭头去看芷衣。

芷衣睁大眼睛，赶紧摇头，表示自己什么都不知道，谢先生只让她送琴了呀。

书堂内落针可闻。

孜月把头回转回来，平视前方，乖乖答道：“先生，学生没有收到过先生送来的琴谱。”

谢危看着她呆愣的样子，无奈叹了口气，道：“坐下吧。”

“嗳，”孜月立刻应了一声，提着袄裙坐下了，笑眯眯对谢危说：“谢谢先生。”

谢危目含无奈。

学堂众人皆是惊呆。

方妙冲她束了个大拇指，表示敬佩。

宝樱小丫头捂着嘴，偷偷冲她比了个口型：月姐姐，你好厉害啊！

孜月疑惑冲小丫头歪了歪头。

一节课多惊多险的过去，一下课，孜月已经精疲力尽，抱着琴趴到桌子上。

芷衣安抚拍了拍孜月的额头。

宝樱跑过来，蹲下，笑眯眯说：“月姐姐，你好厉害啊，谢先生让你坐下，你立刻就坐下了，谢先生的表情好无奈，哈哈……”

孜月托起下巴，笑道：“你看你，笑得都不见眼儿了。”

宝樱道：“我听说，月姐姐家的两个姐姐会来参加择选考试，到时候，就是和月姐姐一同在书堂里面读书，只是跟月姐姐不大一样，月姐姐你是谢先生的学生，那两位姐姐是伴着殿下的伴读。”

孜月含笑说：“都是一样的，宝樱。”

“不一样的，”宝樱反驳，道：“先生的学生，殿下的伴读，不一样的。”

孜月明白，却不能明白：“一样的宝樱，都是先生的学生，我称呼谢先生为先生，你也称呼谢先生为先生，是一样的。”

“一样吗？”宝樱摇摇脑袋，一脸无辜呆萌的模样。

芷衣插嘴：“宝樱，一样的，你想差了，也多了。”

宝樱睁大眼睛，往芷衣处看去。

芷衣低垂着眼，手指捏着孜月袄裙上绣着的猫儿爬树纹样，一描一绘地勾勒着，眉眼平平静静的，察觉她看，仰头冲她一笑。

宝樱无端打了个哆嗦。

孜月疑惑问：“宝樱，你很冷吗？”

这时，有人唤她。

“月姑娘。”

孜月回头去看。

门槛处端立一人，身长玉立，如松般挺直清雅，如柏般屹立明朗。

这一刻，就已显得不甚真实了。

青石地面有光影飘洒，混合东西南北处四张菱花窗透出的丝丝缕缕日芒。

衬得他，似天上莲，如尘世佛。

孜月晃了神，喃喃说：“……阿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