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本小说网 > 幻想小说 > 向你献上冠冕re
本书标签: 幻想 

海因利希

向你献上冠冕re

微妙的眩晕以后,他给出答复:

“明白。”

文森特开始处理肋骨和长出棘突的那几节脊骨,他能感觉到那种粘滞的目光正缓慢地沿他上半身的廓形挤压着推动,实质一样地不舒服。

他经常有这种不受控制的,非常具体的幻觉,神父说,是上帝在惩罚他的原罪,他父母的结合是不道德的,七岁的文森特徒然地望着他大张的唇齿,绿色的口诞飞溅,背后伸出八只极度细长,与墙角常见的幽灵蛛别无二致的附肢,接着他被父亲很快地捞回怀中,愤恨的男声说:“我们相爱绝无过错。”

神父的喉咙吐出黑烟,发出的声音类似蛇一般“嘶嘶”的:“不可贪恋他人妻子,她原先应是一位贵族的夫人。”

“他们从来没有见过面!凭什么因为一张出生前的犊皮纸签名就要她献上一生!”

“你是一条走狗,不是神使,不是!”

神父说:“你看着吧,他很快要遭恶魔从人间拖入地狱。”

“忏悔你的罪,孩子,你要做千万件善事来抵这孽因。”

……我的孽因。

肋骨一节一节铺排,文森特呼出一口气 ,忽然很想把刀子插进自己手背,六百七十二条人命,怎么还的完呢。

他细致地拆开骨盆,它并不是一整块的骨头,只不过连接方式刁钻,又窄长,看起来非常锋利而姿态优美。

“您长久地注视着我,得到什么结论呢?”文森特铺好所有骨头,手上有一层微薄的油光,但他并不急着擦去,只是问。

“很不贵族,很刚硬。”

“我很遗憾没有继承我母亲的风度,”文森特站在那里,“我能坐下了吗?”

“你似乎对我非常戒备,排斥与我亲密地联系。”

“只是害怕冒犯您,您过于尊贵,需要仔细的侍奉者。”

房间里非常寂静,只有烛火倏忽抖动一下,对面也像是定住一样,然后湖面“卡啦”一声蔓延裂纹一样破冰:

“好啦,不要只是说一些场面话,我又不是来刁难你的,坐下。我是特地为你而来,你这样对我,我很伤心。”

“神秘感我以为是乐趣,看来对你而言是恐惧。”

“维克托·莱恩·海因利希,其余中间名太长我就不报了,猜猜看我现在是什么身份?”

姓海因利希的只有一个家族 ,诺顿金斯王朝一千余年的统治者们。

文森特东征四年,对此期间本国发生的事完全不通消息,但换皇帝还是知道的,毕竟纪事前缀变了,一个海因利希突然出现,来招揽一个杀人犯,到了某些人的眼中,即刻会变成诡谲的阴谋论。

“我是直系。”

好像迫不及待要印证这种猜想,对方迅速加码,文森特无动于衷:“无论您是什么身份,您救我于死亡边缘,我都忠诚于您。”

“你真是……哎呀,希望以后能变得柔软可爱些。”

“那于我而言通常是在撒谎,这违反您的要求。”

“好好好,”对方见他不上钩,只好说,“来我这边,快冷了,吃掉。”

忽略掉那种奇怪的目光,文森特终于可以享受他久违的一顿饱餐,羊肉的确是弄得太碎了,他可惜地想,拿白面包夹了,配一些新鲜的胡萝卜 飞快地咀嚼几下就咽下去, 慢条斯理也是贵族特权,打一开始活着都艰难怎么会真的平和从容。

鱼汤,蘑菇,糖渍物,香辛料推进食道一路滑下去,到某一个地方就堆住,卡一下,过一会它们继续掉,呕吐感由胃底抽搐爬起,拨弄他的喉咙,于是他终于露出一个短暂的痛苦表情。

“是我考虑不周。”对面人起身,拿起一块白布,居然是要亲自给他擦嘴。

文森特身体自己动了挡住他的手,后知后觉才想到说什么,张口一个“您……”,后半句因为忽然的绞痛断在嘴里,这就给了他可乘之机,手稍微右拐,布就按在文森特整个嘴唇上。

文森特迟缓地眨了眼,他的手指隔着那层布停在那,两个人又是沉默地对峙,他拿布的方式使得擦动时他的手指会移出布外,先是落在嘴角,然后粘连着拖行在已经干净的唇瓣部分上。

这很怪。

太奇怪了。

文森特冷汗滑落,捏住了他的手腕:“感谢您的关怀,我想我还是能自己照顾自己的。”

接二连三的肢体试探很难说不是别有用心,文森特对某些贵族的“光荣传统”还是有所耳闻的,不仅要保住性命还要在贞操方面提防,他身体和心中的疲累都在此刻达到顶峰。

“您无需试探我,您的请求我都会去做。”

文森特希望是自己会错意,可对方轻轻地摸了他的喉结:“你明白自己在说什么吗?”

“您想要我,各方面的,对吗?”

“我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你觉得呢?”

“我并不聪明,但您说出请求,我就忠实地执行。”

“你很好,我会把你用到极致。”

文森特沉默地阖眼,握上他的手,过了一会低低道:“希望您还是能够手下留情。”

“我恐怕需要修整一段时间才能为您直接效力,一把钝刀并不好用。”

“当然,我会重新把你磨利。”

“……”文森特没有回应,因为他的精神已经到了极限,身体自己作出了沉睡的反应。

“嘿。”

突然完全没有声息,修长的手伸到鼻下,贴住上唇沿,拇指顺着往下按,带着食指位置移动,搭到脖子侧面上,稍微按下去,确认眼前人的存活。

另一只手还被握着,虽然松松垮垮,聊胜于无。

仔细端详,因为身形的缘故,文森特的手比他大一圈;皮肤黝黑,关节粗糙,指尖歪斜,青筋明显,甲根周围布满倒刺开裂;掌心,关节内侧堆着老茧,十几个伤口愈合后的花斑与它们一同彰示主人曾受的苦难。

但这手依然是美的,长而具有力量,厚重坚定。

“我的骑士呀,你可要快点好起来。”

文森特再次睁眼的时候感到一阵颠簸,一根手指顺着他的鼻梁根部往下滑:“你睡得真沉。”

文森特打个激灵,发现自己好像是枕在他腿上,猛地坐起,眼睛睁开对着暗红色的贴花轿厢质问:

“去哪里?”

他还是觉得喉咙不舒服,声音的低哑一直没有好转的迹象。

“斯里曼。”

“那很远,”文森特三个月半的囚牢生涯的负面作用比之前在东征路上丛林里的颠沛重得多,蚂蝗,毒蛇,蚊虫,高温,蒺藜都没有让他颓废到这种境地,他现在只是徒然地撑起自己破掉的外壳,“我和伊丽娅还有再见的机会吗?”

“看你怎么做了。”

文森特的下巴被轻轻的捏了捏,“你是要哭吗?”胡青和苍白手指在昏暗光线里都是冷色。

“我没有。”

“你碎掉了,”敏锐的上位者总是善于发现,然后诱敌深入,一击致命 ,或是无声无息地刺杀,或是酒酣耳热的撕咬,血肉流淌,“你是价值连城的瓷片还是烂布头?”

“您希望我是什么我就是什么。”

看吧,软弱是暂时的,即使伤口已经腐烂,刮取的时候也谈笑自若,也戴上面具,无形的和有形的,目光交汇,火花四溅。

“来日方长,”对方忽然放出非常年轻的声线,“我们终将彼此信任。”

“马车要走两个月,这段时间先适应我,你才能适应斯里曼。”

文森特单手按在软垫上,感觉某种久违的抓狂感叫嚣起来,他吐出一口气:“明白。”

“让你看看我的真面目好了,忍不住叫也要小声点哦。”

头巾窸窸窣窣地被解开,丝丝缕缕银色的长线搭成绸锻披下,弯曲的弧度非常小,是文森特有生之年见过最直的长发。

面具和手指有最直观的颜色反差,一扣,发力,取下,在他眼里都变得无限缓慢,也就是说,直面冲击的威力是分散地,连绵地在冲刷他。

一个年轻人,一个海因利希,文森特把两种特质对上同一个人,终于深感他的可怕: 权势与母亲一同造就的顶级美貌,他简直在发光。

文森特无处可躲,不自在地别开脸,这可和想象大相庭径。

“怎么不敢看我?”

年轻人的牙齿也非常光洁白皙 ,他自己哈哈大笑,发现有趣的东西一样,又摆弄起文森特,双手把他的脸掰回来:“诚实些,我的骑士。”

从头到脚的汗毛都竖起来了,文森特忍住挥拳的冲动 ,冷静,布尔,这是个海因利希,宰了他,伊丽娅就真的没有办法全身而退了。

文森特的瞳孔放大,手背青筋凸起,他不自觉压低了眉毛,然后换来了一口吹拂在脸上的清气……

他手上发力把年轻人双手拉开绷直,上身迅速前倾,肩头顶击,把对方压制在轿厢壁上,趁疼痛带来的短暂丧失行动能力的间隙,双手带着他的双手举过头顶,一合,一握,单手把住他两只手腕,单膝跪入他两腿之间,随时准备袭击要害。

另一只手摸到后腰,才想起自己的匕首在狱中已被没收。

年轻人显然是从来没有遭受过如此粗暴的对待,眼睛瞪大,瞳孔紧缩,却不是慌乱的样子,而是盛气凌人。

你怎么敢?

文森特默读,然后放开他的双手退后。

“非常……”一记凌厉的掌掴打得他头偏向一侧,口腔里翻出铁锈味,抱歉两字直接喂回肚子里。

“野兽本能好用吗?”

“我不会允许你有下一次,”年轻人又是一掌,力道之大,以至于他的手打完这掌以后不自然的痉挛片刻,“和我独处,若核实携带武器,你知道会是什么下场吧。”

“冒犯您,我理应受罚。”

“你最好是真的服气,不然你会知道什么叫所有物的意义。”

“明白。”

“我不想对你残忍,”年轻人手背贴上他发热的脸颊,“但你的身体需要时间记住我,这段时间 ,毫无疑义,你会过得艰辛。”

就像一块石头轰然从山坡滚下,西西弗斯对人间的留恋终究让他耽于这荒诞苦役。

文森特鼻尖一动,手覆住他关节粉红的手,绵软柔韧,是这样没错,天壤之别的,握不了多久就被收回的。它是没有温情的东西,也不该有。

他垂下眼睑,然后单手与它五指相扣,它也被顺从地拉下,他的头也垂下,睫毛盖住瞳孔,一丝不苟地嗅闻,嗅着嗅着,人也跪下,:“我会牢牢记住您。”

海因利希的目光是烧灼的热液,年轻人轻薄的鞋底同样是软的,它踩在文森特大腿上,用力:“最好是。”

文森特不说话,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没有灵活的口舌。

直到膝盖隐隐作痛,年轻人收回腿,拍拍自己旁边,闭上眼睛,往后一靠,再没有别的动作。

他们在路上走了一个月,期间相安无事,食物由车夫送进来,要解决内急的话文森特会下车,车夫跟随他,海因利希则一直没有下过车,但车厢始终洁净,绝对是有准备用具。

并且海因利希不允许他随意打开车帘查看外面环境, 他如此谨慎,文森特的神经也随之紧绷。

这是在提防谁?敌对的宗亲贵族们吗。

文森特在重复把木桌立好,摆放餐具和食物的动作,他练习了快一千多次,海因利希这一个月在教他一些贵族礼仪,不得不说非常繁琐,真的按照这一套生活,从上到下无论是贵族本人还是服侍的侍从来说都麻烦极了。

“重来,”海因利希冷冷的,“你把冷食和水果的两把刀搞混了。”

文森特额头露出不明显的青筋,深呼吸,收餐具。

马车陡然一震,金色的刀叉掉在地毯上,车夫中气十足地喊:“阁下,前面发生暴乱,是等待还是绕路。”

“是什么人?”

“是印奇丘那伙疯子。”

年轻人偏头,脚尖立起:“想去看看吗?”

“一切以您的意愿为重。”

“你杀了多少异教徒?”年轻人把颊边头发往耳后拢。

“五百四十七。”

“真忠诚,”气音暧昧地滑出,旋即年轻人大喝,比刚才训斥文森特更为严厉 ,“往前走!”

马车晃动,文森特单膝跪在地上把刀叉收拾整齐 ,他无法判断年轻人的意图,贵族总是故弄玄虚,以折磨低位者为乐。

他仔细地听起周围的声音,上半身绷得更紧,脊背如同一柄宽阔厚剑的中段,好像敲下去就能听见独属于金属的闷响。

牛皮鼓的鼓点合上心率 ,被唾液稀释的血水在唇齿中发涩,“咚,”正如投石砸上城墙,轿厢颤抖,他蓄势待发。

年轻人站起来,走到他身边,鞋尖上挑,抵住他的腹部,低头:“看着我。”

“我决心进入险境时,你要做我最后的盾。”

“明白。”

墨绿窗帘被年轻人伸手挽开,金色流苏滑过手背,高昂的嘶叫盖得文森特一头一脸,人的吼音却还是更突出,它恶毒地钻进脑膜,滑溜溜地流转:

”安拉在上,奉安拉之名,以及奉安拉的使者之名,愿安拉使亡灵蒙恩及安宁。你让黑夜变成白天,你让白天变成黑夜;你让亡灵变成生者,你让生者成为亡灵,你慷慨地赐予你所喜欢的人支持。”

“安拉,我们的安拉啊!我们的安拉啊!我们的安拉啊!”

于是文森特又嗅到战场冬天沿着树枝爬起冰壳的冷冽,什么都无需多言,异教徒的传教士和女巫是一样的,开肠破肚挂在树上,他们没有主的恩泽,烈火之下无所逃脱。

他猛地站起,瞳孔里有黄昏的橘红。

那是怎样的一条街道啊,木制的平房里还在不断窜出一张张狂乱的面孔,他们为将殉的道在飘荡,脚步不稳骨碌倒地,被追赶的人狠戳在心脏上,又呸一口唾沫。

有武器的搏杀,无武器的向前冲踏,嘴巴里却都高声唱诵:“安拉与你同在。”

“杀了他们。”文森特用的是一个肯定句。

追赶的人当中穿无袖的一个胡子大汉揪住一个带兜帽的瘦鬼,扯下来一看还是个脸颊凹陷的男孩,和他脸一样大的拳头砸下,鼻梁到颧骨立即飞出一丝血线,鸡蛋壳磕碎在邦邦硬的石头上,五官稀烂。

人群看见马车,都围堵过来,原本就被压缩得很小的一团当中,每个人的空间更逼仄了,文森特看到持着长戟的民兵抬起手臂,筋骨发力,几乎幻视一蓬红花炸到脸上,然而没有,骑兵才有这险恶狰狞,没有马做不到这样的快捷狠戾。

有人来爬马车,车夫被撕扯,也拳拳到肉地给对方回应,那人牙齿跌落,依然锲而不舍地说:“……真主的引导……才是正导……”

“你的真主……”年轻人咀嚼了新鲜的生命,俯视窗外的批附灰色长袍不断倒下的肉体,嘴巴里流畅地说,“你说:难道我们舍真主而祈祷那对于我们既无福又无祸的东西吗?在真主引导我们之后,我们背叛正道,犹如在迷惑的情状下被恶魔引诱到无人烟的地方的人一样吗?他有些朋友,叫他来遵循正道,说:‘你到我们这里来吧!’(他不听从,以致毁灭。)你说:“真主的引导,才是正导。我们奉命归顺全世界的主。”

……

“你们要虔诚地、秘密地祈祷你们的主,他确是不喜欢过份者的。”

文森特很悚然 ,这是对岸异教徒的语言,一个海因利希,怎么听起来对异教徒的悖论相当熟稔,而年轻人好像并不觉得有丝毫不妥,继续用那种他听着犯恶心的腔调背诵:

“当我施恩于人的时候,他忘恩而自大,当他遭遇祸患的时候,他祈祷不绝。 ”

“啊,”海因利希双掌合十,话语里有诡异的甜蜜,“愿真主与你们同在。”

他真诚地信仰而叹息吗?绝不是的。

“欸呀,自以为走出洞穴的人看来还很多。”

即使印奇丘的圣地已经血流成河,这群痴人仍在神完全统治的领地里做拜偶像的梦,躲起来集会,神的子民如何会宽恕他们。

海因利希轻轻地笑,用和刚刚别无二致的语调说:“哈利路亚。”

蜂糖一般昂贵的华丽声线粘稠地涂抹信仰之名,末端一滴一滴往下坠。

文森特连接脖子和手臂的肩部肌肉酸了,他有旧伤又过于紧绷,细密的刺麻感攀住它们,他无力地蠕动嘴唇,也说:“哈利路亚。”

蜂糖变得红,一个头颅撞到房子的边角,好像也想说什么,但一切也都沉默,彩色的边缘重叠在一起,“别瞪着我,”文森特喃喃,声音只在他的脑海里回荡。

蜜浆在咕噜咕噜起泡,软的,滑的又裹住他,“你在害怕,我的骑士长,”从这里一寸一寸推出杆通体漆黑的长枪,重重捅入心脏,到达底线。

“来我这,保护我。”

年轻人的眼睑弯曲,他的周身长出灰铁荆棘,文森特恍然间觉得自己已经被他钉死在树上了,就等猎刀破腹。

异教徒的话语又清晰地响彻云霄:

“真主啊,你的美好征服无边黑暗!”

“将我点燃,我会飞升!”

“我要你如同他们对待他们的神祗一样狂热,翅膀滴蜡,直到焚烧殆尽。”

文森特只能双膝跪下,海因利希抚摸了他的脸,让他把头仰高,自己却低下来——亲吻了他的嘴唇。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文森特瞳孔放大,慌张地坐下,压住了自己的脚腕,一瞬的痛楚让他立马支起身子退后,“您……”他匮乏的语言无法描述这种没有掺杂恶心感的震悚。

“你不是做好准备了吗?”

“我在磨利你,”年轻人微微鼓起了自己的上唇,终于暴露了他本身那种惊人的情色味道,热的,好热。

“过来。”海因利希的嘴巴实在红,血液的,火焰的,晚霞的,一切可以燃烧的热力翻滚在车厢里,坠落在文森特身上,而他不知所措。

这是一个谎言,文森特无力地摇摇头,迷茫地抗拒着:“不不不,您……”

“您很尊贵……”

“你是处子吗?”

海因利希起身,也面对着他跪下,用他软的肢体爬附到文森特身上,就像一朵下贱的被揉糜烂了的罂粟,在他耳朵里吹迷幻的烟。

“人若与男人苟合,像与女人一样,他们二人行了可憎的事,总要把他们治死,罪要归到他们身上,”海因利希手指插进他的黑色短发里,“你本来就是个罪人,也无所谓把地狱入得再深些吧。”

“您呢?”文森特呆呆地问。

“我?我和撒旦签了文书,是他的人间行者。”

车夫向民兵散了一些钱财,马车才得以继续前进,轱辘辘地轧进昏黄里,也把晦涩的鼻息抹得润泽,在肌肤上发水光的微凉。

文森特被他垂下来的长发一扫,牙齿“咯”的一下咬紧又放松,海因利希的手沿着他胸膛的曲线往下滑,停在他腰间,坏心眼地挠了挠,“不反抗我?”文森特与人实在少有如此亲密肢体接触,甚至想别过眼去逃避。

海因利希眨眨眼睛,脸上终于展现出年轻人才有的单纯,一种莫名的快乐感 ,他又哈哈笑,“别这样,哦,你好青涩,我有点不忍心,”他抱住文森特的脖子,自顾自地笑,文森特被他笑得更僵硬了。

没有一个人会在不是特殊情况下对一个陌生男人解你裤带这件事保持冷静,文森特深呼吸,努力放空自己,但从头到脚的热意烧得他实在难过,他声音虚弱地回答海因利希前面提的问题:“是的,我是处子。”

“啊,你二十四年的人生中难道都不曾与人十指紧扣,”海因利希故意用咏叹调重复,“你是处子,是的,我是处子。”

“我们一路上都在说些什么呀,哈哈哈哈。”

“好贵族的姿态。”

海因利希往前一压,把他扑倒,胡乱地挠他嗅他,用鼻尖拱他的面颊,文森特不明白,一个人变脸的速度怎么能这么快,但是那种紧绷感消失了不少,文森特轻轻地叹气,伸手拍了拍他的后背,说:“不要闹。”

反应过来才发现这好像是小时候他对伊莉娅的态度,不由得发怔。他的小妹妹啊,今年不过十九岁,遭遇了那么可怕的事,哥哥又变成一个罪犯,文森特陷入回忆,手放在他背上不动了,唉 ,可能真的是身体不行了,最近总控制不住想起以前的事情。

被村人排斥不要紧,父母恩爱,小妹可爱;父亲死去固然悲伤,母亲依然坚强慈爱……

东征……唉……或许不该去,他忽然觉得眼下濡湿,发觉一个柔软的触感,看见海因利希舔了舔自己的下唇:“咸的。”

“你在想什么?”

“我让你那么害怕?”

年轻人稍微拱起身体,双腿张开骑在了他腰间,文森特仔细地看他的正脸,又喟叹了,真年轻啊,看起来比伊莉娅还小。

海因利希笑了:“你难道是个老头子吗?”

哦,他说出口了。

“我只比你小四岁,布朗先生。”

海因利希又用鼻尖顶了他的面颊,很亲昵的模样 。

他是一个战场拼杀出来的蛮人,这逗弄豢养猫狗的轻浮姿态让文森特的热度慢慢降下去,未卜的命运也许惨烈也许荒凉,反正他有的也所剩无几 ,不如放手一搏 。

文森特露出一个月来第一个微笑,把坦诚当成武器:“我想起东征前的生活。”

“我害怕死人,即使我已经双手沾满鲜血。”

“您很年轻,年轻意味着冲动和能力是否足够的问题。”

“我与您……就像您说的,如果我能活到那时或者说真的有荣幸与您互相信任,我的态度只有一个,无论您如何看待我,我都将忠实地履行我的承诺。”

海因利希的紫眼睛被弯起的眼睑夹得只露出很窄的一部分,像蛇,鳄鱼,鹰,豹子,或翱翔或盘踞的掠食动物 。

他的手和眼睛的寒冷比起来热了太多,在爆发前全身上下不知道会由哪一个位置充当活的火山口,然而没有。

海因利希舔了文森特的嘴角。

“验证忠诚是来日方长的事。”

上一章 囚徒 向你献上冠冕re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