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谋逆》

第4章《谋逆》

随着红宝石像妖魔的眼睛陡然睁开，逐渐从白虎宫百筠姬尊胸口四溢出血光，如人血在水中晕染出红墨色的海潮，百筠身上竟出现查克拉外衣一样的东西，她原本仙气的脸也妖异起来，像只狐狸。

“你这丫头，居然有胆使唤老夫！”

“这时候就别废话了。九尾，我以涡之国与你签订契约的巫女身份命令你！助我摆平眼前的怪物！”

百筠的精神世界也是一片云雾缭绕的地方，似天上仙境。一只体型巨大，长了九条尾巴的狐狸被困在深渊，张着獠牙探出尖尖的嘴巴，哈出猛兽的热气，獠牙流着亮晶晶的唾液。

面对九尾狐的血盆大口，百筠毫不畏惧，矗立深渊边，端严如一尊神女雕像。

“总有一天，老夫要摆脱你们的奴役！”九尾拼命伸出头，血红的眼睛倒影出百筠优美的轮廓，若花瓣落入血河。

百筠的淡漠再次激怒他的怨憎，瞳孔紧缩如针，纤细的百筠还没针的面积大，却是一枚能直击九尾心脏的针。

“如果你命不该被束缚，老天自有安排。但现在，我就是你的安排！”百筠冷着一张冰玉似的脸，陡然捏紧掌心，九尾剧烈惨叫，如火山岩浆喷发出来，身后仍有若干条金色铁链缠着它。

这便是九尾一直以来的命运，像百筠豢养的恶犬，由她驱使，随叫随到。

“遭了！”

“怎么了？”

“九尾……”

“九尾？”

使马车上的零无宫夕颜姬尊感到危机的，正是她胸口的查克拉结晶石项链。这是每个贵族都拥有的配饰，由本人的查克拉结晶石制成，男性为漩涡图样，女性为蝴蝶图样。

结晶石一般情况下会绽放淡淡的蓝光，即正常查克拉的颜色，此刻却在夕颜胸口的结晶石上燃烧成一股冒烟的血红。

零无宫水户姬尊儿时就听过一个传说，忍界最难驯服的尾兽九尾曾在涡之国建国初期作乱，后被初代巫女北斗宫翠赫部姬尊以“形神分离”的方式封印。据说九尾的躯体被深藏在京都皇陵承湘山中，魂灵则不知所踪。

后来零无宫一脉衰落，被驱赶到承湘山守陵……难道说，夕颜作为零无宫一脉如今的嫡系公主，知道千年前九尾被封印的真相？

“夕颜，若你有什么连我都能瞒着的秘密，我不介意。但你真有困难的话，瞒我就是不把我当你的水户姐姐了。”水户握住夕颜冰凉的小手。这个小妹妹骨架纤美，手指细如水葱。体弱多病的她长年手脚冰凉，这时更感受不到一点儿体温。

“水户姐姐，百筠姐姐一定遇险，甚至发生更多我们想像不到的事，才逼得她用这种两败俱伤的办法召唤九尾！”

决定说出一切的时候，夕颜奶兔的脸浮出与她长相不符的阴郁。水户全程没放开她的手，尽管连她自己修长的手指都忍不住颤抖……

当漩涡椿搬救兵带着青龙宫藤陇亲王及诸多士兵赶到雾关时，这里的雾气竟稀薄不少，空气有种被火烤过的炙热，吸一口都烫得呼吸道不适。

地上躺着不少外族人，在越来越清晰的视野里呈现出尸横遍野的场景，这算涡之国史上第一次出现这么多非法入侵的异族。椿吓得惊呼，在人群里焦急地大喊：“姬尊！您在哪儿？”

“百筠姬尊？赶紧找人！”藤陇忧心如焚，带着众人搜救，发现这些外族人似乎来自两个群体，因为他们身上有两种家纹。

长年与世隔绝，他们根本认不出这两群外族人来自哪里，又如何进入他们的国土，并误入作为西部最强防御屏障的雾关而集体昏迷。

经过逐一检查，这些人并无生命危险。而如此一大批外族人进入涡之国西部并陷入雾关，藤陇作为驻地首领亲王却毫不知情，这太匪夷所思……

“天啊……姬尊！”椿带哭腔的声音令藤陇一个激灵，忙冲到一个最偏僻的角落，看见让他终生难忘的一幕。

红色长发，是漩涡一族最显著最荣耀的特征。他们像得造物主眷顾，除长寿外，年老期也比一般人来得迟。像百筠此刻沦为满头华发也只出现在八十岁后，除非身体受重创或生命垂危，才可能出现这种罕见的情况。

“百筠姬尊！百筠！”藤陇哪还顾得了礼节，将百筠横抱起，并命其他士兵将这些外族人带回拘押。

椿正要跟随，发现百筠刚躺过的地方好像扑闪着什么东西。她凑近一看，是一条蝴蝶形状的红宝石吊坠，这是百筠的饰品，由她的查克拉结晶石打磨而成。

不同于一般贵族的结晶石透明并泛着蓝光，百筠的结晶石是红色，似乎和她的巫女身份有关。

这是百筠的珍贵之物，椿小心收好，瞥见宝石竟出现一道浅浅的裂纹，像蛛丝一样隐秘，让她差点儿误以为是秽物。擦半天都抹不掉，她瞪大眼睛细看，确定这是一道货真价实的裂纹。

在漩涡一族，结晶石项链出裂纹非同小可，预示主人身体出了大问题，百筠的白发恰好印证了这一点。椿的心咯噔一下，仿佛什么东西断掉了……

打头的漩涡芦名快马加鞭，马车在首都往西部的旅途中扬起此起彼伏的尘，心情也迷离起来。

涡之国国土狭小，他们傍晚时赶到青龙宫一脉的九品城，不料被守门的侍卫拦住。

“好大的胆子！尔等可知马车上是零无宫的水户姬尊和夕颜姬尊？把两位金枝玉叶挡在外面，不怕天皇陛下怪罪！”芦名跳下马车，在呵斥九品城的侍卫有眼不识泰山的同时，发觉城门的警戒比往常森严不少。

更值得注意的是，每个侍卫的装备、训练、纪律也比其他皇族要好，甚至能赶上京都十全城的御林军，这些人透露出一种兵临城下的肃然，像大战一触即发。

这是最犯大忌的地方武装与中央旗鼓相当。回想起十多年前，被浴才天皇御驾亲征平息叛乱以致被屠族的三台宫一脉，还是玉女宫纹森太子已故母亲的家族，可见中央皇权神圣不可侵犯。

然而，三台宫的没落并没彻底打消其他贵族的不臣之心。这些年来地方小型暴乱频发，背后是那些旧贵族的暗中授意或默许，玉女宫皇朝的统治危机已肉眼可见，像一幅被慢慢淋湿的锦绣图……

这侍卫该是统领，年纪不大却丹田浑厚，说话坚定又不失礼貌，如一块铰不断的软橡胶，恪守自己的本色：“很抱歉。哪怕浴才天皇来了，没我们藤陇王爷的允许，谁都不能入侵我们的领地，这是我们对王爷的忠诚！”

“放肆！还‘入侵’？你把我们当什么人？而且，中央天皇才是你最该效忠的神明，你分明要造反！”芦名厉声呵斥，心却在这些像敢死队般的人群前突突狂跳。

“芦名哥哥，别难为人家了，我亲自解释吧。”水户从马车上下来，干练的男装仍削不去她素颜的秀色，如春日里沉寂的枯墙开出一枝夭夭桃花。

别说那群前一秒还冷着臭脸的侍卫，这个与芦名争执起来毫不相让的侍卫看愣后，忙别过脸不敢直视明艳夺目的水户，单膝跪地行礼：“小的拜见水户姬尊！”

“免礼，能看出阁下是忠勇之人。我们不打招呼冒昧前来，确实给你添麻烦了。”

水户的声音比夕颜粗些，一听就不是那种娇滴滴的柔弱，充满坚韧与智慧。

如今她放低姿态与这个一表人才的侍卫说话，像月光照上凡尘的玻璃，让这个底层侍卫欲抓住月华又被冷冰冰地挡住，原来是够不到的镜中月。

“姬尊……客气！”

“能劳烦阁下通报下么？入乡随俗，青龙宫的规矩，我们自当遵守。”

“没问题，请稍等！”

这侍卫与之前对待芦名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芦名岂能看不出这个小白脸不敢看水户时露出的羞涩，心里莫名地不悦，声音依旧听不出友善：“小子，你快点儿，天色渐晚，两位姬尊身子娇弱，可别受凉。”

“我不叫‘小子’！”他脸上写着不服气，瞄向悄悄忍俊不禁的水户时又红了几度，小声说：“我……叫漩涡木钦。”

“好，木钦，麻烦你喽。”水户笑起来能从下巴上看到浅浅的美人沟，这种下巴一般多生在男人身上，添了不少魅惑。生在水户精致的脸上不仅没影响她女性的柔美，更在她穿男装时透出一种英姿飒爽。

木钦别过脸火速回去通报，并嘱咐其他人端茶倒水招待几人。

这个单纯的男孩不知道，当他转身时，水户像花海因晴转阴的天暗淡了几分色彩，眼角余光轻轻一扫这些厉兵秣马的军队，拳头不由得握紧，却不能发出任何声响。

只有她最清楚，此刻自己手心里满是冷汗。

“不知两位姬尊大驾光临，本王有失远迎，还请见谅。”

“青龙宫地处高原，地势险峻。这样得天独厚的条件也锻炼了忍者的能力，锤炼了意志。刚见贵地军队训练有素，忠心不二，让人钦佩。也怪我想给王爷个惊喜，当了回不速之客。”

水户边说边喝了一杯桃花酒，没涂口脂的唇被浸润得清亮透彻，像块水晶果冻。她说得可以解释为酒酣微醺而毫无逻辑的话，却是刺给藤陇的软钉子。

藤陇忙以自己不是怜香惜玉之人赔酒自罚，这场宴席在水户接下来貌似不经意的谈笑中步入冰点。

“哈哈，这次微服出巡是想拜访巫女百筠，我们不便叨扰，就……”

“百筠姬尊身体不适，可能不方便见您。”

面对藤陇不带思考地拒绝，水户捏紧酒杯，夕颜更惊得丢掉手里的筷子，在她一口未动的菜肴上狠狠地撞了下。

水户从藤陇的欲盖弥彰和夕颜的欲言又止中察觉异常，她不会傻到当众拆掉彼此的台阶，笑了笑不再多言，放下酒杯时轻得没声，就像她不久后的深夜里，带着芦名去夕颜的房间找她时也无声无息。

水户是只愿相信眼睛看到的人，她凭直觉断定，九品城不能再呆了。

目前来看，百筠极可能如夕颜所言遭遇不测，藤陇应该知情却不上报中央，更加紧防守，这实在不同寻常。

没想到一趟简单出行竟惹出这么多事端，水户既自责又担心。光是她和芦名，偷偷逃离并不难，可带上柔弱的夕颜就难得多。

“啊——”

屋内突然传来夕颜的尖叫，水户和芦名大惊失色，打开房门竟看见一个留着白发的男人将夕颜挟持，赤眸睁得老大，怒气像火山熔岩：“言而无信的涡之国！赶紧把我大哥千手柱间放出来！”

水户和芦名彻底懵了。

“柱间……”

“泉奈……”

那个一会儿喊“柱间”，一会儿喊“泉奈”的墨发男子依旧昏厥，满头白发的百筠将一块湿毛巾搭在他额上，一旁侍候的椿担忧地说：“姬尊，您为何要把这个异族男人单独带到神社？要知道就是他的‘须佐之男’让您受到重创。万一让人知道您窝藏罪犯……”

“我只是按照天皇陛下的吩咐办事，以雾关引诱这些外族人进入，并拿他们的血染成即将出品的《四季花鸟图卷》的丝线。不过……”白发的百筠像片化不开的雪，攥住自己胸前的蝴蝶形红宝石吊坠，好似完好如初。

椿张嘴想说什么，百筠霍地抬眼看向她，秀丽的眉眼似枝头积雪，过分的苍白是一种没有生机的美：“这个有大筒木因陀罗的写轮眼的男人，我不打算交给天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