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赏雪，看荷

　　“是是是是看上了军师的身子！”小兵说完就连忙跪下磕头：“大人，饶了我吧，我只是一个奉命传话的啊！”

　　得到了答案，黑翼也不是惹事的性子，收回剑，撒了些止血药拎着那小兵转身走回营帐继续守着。

　　段焓之将事情安排好，终是有些挂念左舒滦，便带着易决来了他的营帐，见黑翼拎着人站在那，忽生出一种不详的预感：“怎么回事？”

　　黑翼单膝跪地：“回将军，吉原将军派他来想将属下支开，欲对公子不利。”

　　段焓之一听，火大了，这好不容易留下的人自己都舍不得动一根手指头，吉原竟想趁他病要他命。盯着那小兵看了一眼，恶狠狠地对身后的易决吩咐：“易决，将人带下去，我随后就到。”

　　“是。”易决领命，拽着小兵的后衣领将人像拖死狗般拉了出去。

　　小兵被带下去后，段焓之对黑翼道：“我进去看看。”

　　黑翼叮嘱：“忌喧嚣。”

　　“嗯。”

　　段焓之进去之后便看到宫子乐轮椅停在左舒滦的床头，手上拿着一方湿帕为左舒滦擦额头细汗，见段焓之进来，宫子乐向他做了一个递手帕的动作，待他接过，轻声道：“人多易热，在下先出去了。”

　　段焓之点头，眸光看着床上睡着的人，只见美人眉心紧锁，似是遇到了难以解决的烦心事。

　　手帕轻轻沾上左舒滦的额头，段焓之神情专注的看着他，口中不自觉的呢喃着：“什么时候才是我的啊。”

　　段焓之在左舒滦帐篷里呆了近一个时辰，出来的时候见宫子乐与左忆鸿站在门外，见他们要行礼，忙道：“不必，我去处理些事，你们别废寝忘食了。”

　　“放心，不会，午膳的时候会离开的。”宫子乐随口接道，忘什么都不会忘了吃饭。

　　左忆鸿自打进了营帐就趴在床边看着左舒滦，也不吭声，如果不是眼睛还在眨，那一动不动的模样，宫子乐都要以为是个木头人了。

　　低声打趣道：“这是谁家的木头人啊。”

　　左忆鸿转头看了他一眼，继续趴在床边发呆。

　　宫子乐觉得这孩子很不对劲，又问：“你在想什么？”

　　左忆鸿对着他比了个‘禁声’的手势：“你别说话，哥哥在睡觉。”

　　宫子乐沉默了，怎么整得好像他还没一个孩子懂事？

　　两人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午膳时间了，宫子乐走到门外问守着的黑翼：“他这状态，怎么吃东西？”

　　“公子临睡前服了药，这几天不用进食。”黑翼道。

　　宫子乐皱眉，问：“对身体可有影响？”

　　黑翼犹豫了一下，才道：“无。”

　　宫子乐舒了口气：“那就好，我带这小孩去用膳。”

　　黑翼躬身送行。

　　——

　　罗越都皇宫

　　‘砰’的一声一个琉璃盏寿终正寝，宫人闻声进来打扫，全程敛生屏息，生怕弄出一点声音，惹到坐在高堂上的暴君。

　　“宫言宫子乐叛变，烟州直接归顺，二十万大军无一人反抗？”宫遂沉着脸叙述道。

　　往日里娇纵任性的苏小将军如今颤颤巍巍的跪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出，听到宫遂问话似的陈述埋着头出声：“是。”

　　宫遂垂眸看他那没出息的样子，皱眉：没一点子乐的样子。

　　压下心底的厌烦，宫遂冷声开口：“明日你领兵出征落城，从那开始夺回烟州。”

　　苏允不敢置信的抬起头：“你让我去落城？”

　　宫遂手肘顶着膝盖，手拖着下颚，盯着他语气淡淡的道：“苏允，注意你的言辞，你应称臣。”

　　苏允又看了他一会儿，心中渐渐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常听宫中人说自己跟以前的忠忆将军很像，也听传闻忠忆将军跟现在的皇帝关系密切。那时自己还不信，现在是不得不信，原来，是替身啊。

　　‘唉’叹了口气，苏允叩首：“臣，苏允，领命。”

　　断了羽翼，折了傲骨，却埋怨为什么失了神采。果然，这人啊，一调换位置就知道当时认为不值一提的事是多么的沉重。

　　苏家，世代文官，近两代转为武将，为罗越都立下赫赫战功。

　　如今逐渐凋零，其父苏军临终前拖着满目疮痍的身体，于金銮殿前向先帝要恩典：“苏家已经没落，我儿苏允无将帅之才，请陛下念苏家世代战功的份上，放他为平民不入朝纲。”

　　先帝信任苏家，自然愿意满足老臣的一个遗愿，承诺：‘苏家之子，挂闲职，不入疆场，苏家后代愿入朝为官者可直接殿试，不愿，朝廷亦不可去扰。’

　　苏允本是遵循父亲临终遗愿，渐渐的淡出朝堂，谁料一个宴会改变了他往后的三年。

　　第一年，他被宫遂召见，看到他在灯下批奏折时的孤独，与他看到自己抬眸时的欣喜。

　　第二年，他对自己表明心意，冬日赏雪，夏日看荷。

　　第三年，自己偶然间发现被他锁于暗室失踪了三年的忠忆将军，听他讲述了前因后果。虽发觉宫遂对自己的感情不对劲，但仍信他，不去查。

　　现在啊，得到了这种结果。

　　苏允跪在苏家列祖列宗前，为自己的感情用事后悔。

　　起身，将香埋进香灰里，跪下：“父亲，儿不孝，辜负了您的良苦用心，终是将苏家置于断后的地步。”

　　“但父亲别生气，儿无将帅之才，也无用兵列阵之智，很快，就会下去陪您，到时候，您老人家想怎么罚怎么罚，儿绝不会跑。”

　　苏允明白，宫遂已经厌了他，这次派他去夺烟州不用想也是不想让他回来的，宫言、宫子乐、段焓之这三人，都是用兵奇才，随便拎出来一个都能将他置于死地。罢了，能死在他们手上，也不算辱没了他。

　　这夜，苏允跪在祠堂里，边擦牌位边说话，牌位擦完了，苏允也没话说了，从旁边的墙里掏出一个铁卷，唤来管家：“这是先帝交给苏家的丹书铁券，待我走后，皇上若是为难你们，拿这个换一线生机。”

　　管家一下子跪了下来，泪眼婆娑的看着这个自己照顾了十几年的孩子：“公子，您怎么办？”

　　“管家，您年轻时也跟着爷爷父亲南征北战，就不要装糊涂了。”苏允扶起跪在地上鬓发花白的老头，哽着声音道。

　　“宴王、忠忆将军都叛了，公子，您为什么还要忠于这个昏君？”管家义愤填膺的低声说道。

　　“管家，刚说您装糊涂，没想到您是真糊涂啊。我倒是想叛，但您觉得经历了宫言他们的事，皇帝还会那么放心我吗？”苏允看着窗外的某一处，意有所指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