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夜

月色皎洁，正落在京海大学的湖心中。

图书馆自习室里座无虚席。所有的桌子四周围满了学生。除了翻书和沙沙的写字声，还有一阵角落里传来的钟摆声。那声音来自一座引人注目的美国白杨木雕花落地钟。黄铜打造的十二音机芯发出的声音有种经久不衰的庄严感。

隔壁新开放的两个自习室里有崭新的隔间独立自习桌，还铺满了防噪音地垫。但林岚最喜欢来这个有年代感的自习室，这座钟坦然自若地发出声响，不光是声音，从外形上就有不容忽视的存在感。

高三时，为了缩短路上时间，林岚在父亲的新家寄住过一段时间。不知道是父亲还是继母，估计嫌她的台钟走针的声音大，把钟放进了衣柜里用衣服盖上，害得她第二天上学迟了到。虽然不知道是谁做的，但从此林岚小心翼翼不发出噪音，连吃糖果都要进房间关上门再剥开糖纸，免得无意中引起谁的嫌恶。不论是声音、肢体语言还是心理空间，林岚逐渐习惯了压缩自己的存在感。

大落地钟的玻璃钟罩上镌刻着一行红色的小字：强盛集团捐赠。

一阵闷闷的震动声从林岚挂在椅背上的外套里发出来。“是你电话。”方芳提醒林岚。

林岚赶紧掏出小灵通匆匆出了自习室。方芳看着林岚在走廊里一边接着电话，一边低着头捂着嘴笑着，这画面十分新颖。

李响刚坐上出租车，对着电话那头的林岚有些歉意地说：“今天还好吗？我白天事儿有点多，没给你打电话。”

林岚轻轻说：“没关系，我白天都有课。你现在在干嘛？”

“约了人，还在昨天的地方。你今天没来这边吗？”

“没有。我现在在图书馆上自习。”

“好，那就好，那你好好学习。”

李响话音一落，林岚紧跟着嗯了一声。

两人复归沉默。每一句对话都是新鲜陌生的，在空气中余音缭绕不绝，思索更有韵味的路线。

“我——”“你有没有……想我？”

林岚忍不住问出口，随即害羞地捂住了嘴。校园情侣从她身边穿梭经过。她忽然觉得自己一下子进入了大学生活的B面。那种轻飘飘的符合自己年龄的感觉在这种场景下很自然地出现了。

她问，是因为这一天都在想他，从离开之后。想和李响在一起的各种细节，强烈而模糊，脑子里闪过的一些让人膝盖发软的剧情，那些她迫切地需要和李响一起温故知新的剧情。

李响这一天过得非常密集，神经紧绷，到现在也没卸下来。他努力把工作上的事情排得满满的去处理，开了两个会，打了好几个电话，看了一堆材料签了一堆字。说起来身体还扛得住，但精神很疲劳。对这个女孩，他得打起精神全力以赴才行。这是全新的领域，他还不习惯见缝插针，得单独开辟时间窗口来安排一下关于她的内容。

“想啊。” 李响重重地说。

这话一说出口，他全身放松了下来，一种比自己年龄要年轻得多的活力瞬间充盈了身体。

听着电话，他的嘴角不由得上扬。“那周六见。我去学校接你。”

司机从后视镜里瞄了一眼李响，面无表情地继续开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