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5

因为尊尼获加的阻挠，子弹只是浅浅地擦过肩膀，理论上工藤新一在这场意外的灾祸中只有轻微的溺水并无大碍，但他却整整昏睡了三天。像是重度精神疾病的患者，身体之伤并不严重，却无论如何也睁不开眼睛，或许是沉浸在无人知晓的美梦里，又或许是纯粹贪婪虚幻世界的平静，也可能是真的太累了。清醒的时候是一个深夜，工藤新一看着这白色的房间，屋内的帘子被掀开露着漂亮的宇宙星河，无色的药液在瓶瓶罐罐里偶尔起了泡，缓缓地顺着软管进入他的身体。Cinderella意外地出现在病房里，她抱着枪靠墙而立，妆容在黑夜里都已经不那么分明，只有冷冷的眼神落在工藤新一身上。“……你救了我？”工藤新一脑子格外清醒，他尝试活动手脚其实身体机能都还如常，只是原先昏昏沉沉的思绪彻底恢复利落了。“不是我。”Cinderella抱着手语气发凉，其实却并无恶意，“现在组织每个人都知道你带着药剂单背叛了组织，他们像一群疯狗一样想抢回药剂单向BOSS邀功，要在这种情况下护着你，我可做不到。”组织最重要的药剂单，第五号还没出现，剩余的四份竟已经全部丢失，工藤新一显然已经活在了整个组织蠢蠢欲动的枪口下，这少年在组织里惹下的仇敌也绝对不少，都趁着这个机会落井下石，这种情况下除了尊尼获加，还有谁能保护他的性命。“是尊尼，他可是寸步不离地在医院里守着你的病房三天，才保得了你这一小段时间的清静。”无所谓的懒散语气，Cinderella从始至终都好像是局外人，对这场游戏丝毫不关心，唯一让她觉得有趣的是尊尼获加。因为尊尼获加的突然出现一切位置都变了，赤井秀一那一枪越过了少年的肩膀，直接击入了尊尼获加的左胸口，比较起来尊尼获加明明伤得更重，血流得更多。送进医院的时候，RYE浑身干干净净的只是昏迷了，他却鲜血淋漓，还杀气腾腾一副自己的东西被别人欺负了的疯狂模样。之后尊尼获加一声不吭地在角落自己用刀切开血肉，将身体里的子弹挑了出来，动作之娴熟神情之漠然场景之血腥让路过的医生差点被他吓得坐到地上去。只可惜，尊尼获加与RYE永远都不是一个世界里的人。就好像一团燃烧的烈焰与一泓清澈的山泉，如何能够不彼此伤害。“放弃FBI不行吗。”沉默了一会，Cinderella向来精明的眼神里出现了微弱的困惑，“你做了那么多，FBI给了你什么？”“他们给了你信任？赤井秀一就是这样回应你的吗？”这样到底是否值得，将自己置于垂死挣扎的境地，只为了那虚无缥缈的东西，是执着还是固执是以什么标准去分辨。听见赤井秀一的名字，她看见工藤新一的眼神瞬间闪烁着又黯淡了下去，眼睫轻微地颤抖着垂下去，“他只是想要药剂单。”“赤井秀一只是想要药剂单，所以他给了所有的温柔与体贴，所以他能和他痛恨的男人上床。”工藤新一仰起头死死睁着眼，喉结在冰冷的空气里微微滚动，“从那场车祸开始他利用了我的歉疚，再玩了一次和宫野明美的游戏。”是的，仔细想来他和宫野明美有什么不同，如果真的会有，那就是宫野明美是无辜的，而自己利用和伤害赤井秀一在前，赤井秀一只是在进行着一场报复。“九曲花街的线路图是我大意忘在了大衣里，被他看到了才有了九曲花街的战役，才导致了斯普莫尼的死亡。”“无论他是否失忆了，无论他还记得多少都不重要了，他根本不曾再相信我的任何一句话，对我所做的一切在心底冷冷发笑。其实他也并没有错，只是把我曾经对他做过的事情，再来向我重复一次，让我也体验一回这感觉。”“我早就该察觉，但是却到现在才明白。从FBI驻地被毁灭的那一天，我和赤井秀一就注定了结局。”语气淡得像是都无所谓了，那些自言自语编织的故事像最尖锐的利器剖开自己的心脏，少年脸色苍白眼神空洞却就是没有眼泪，两眼干枯唇瓣发颤，手指紧紧地攥着床单，那逼人发狂的情绪却永远无法释放，只得日积月累地压迫在他心尖，直到工藤新一无法承受迈向毁灭的那一天。Cinderella移开视线像是不忍少年再说下去，“和尊尼低头吧。”她还是喜欢少年从前意气风发的模样，无论受了什么打击而消沉，都能很快重新站起来，就好像永远不会熄灭的希望的火光一样。现在斯普莫尼已经死了，摩根船长也叛变，如果连RYE也离开，她很清楚即使尊尼获加什么也不说，但是他会在意。“把药剂单交出来，好好地服个软，忘了赤井秀一，或许会有转机。”“你现在这个样子，得不到FBI的庇护又被组织的人盯上，是没有存活的可能的，如果都无法活下去，再谈其他的有什么意义。”现在的安宁完全是因为尊尼获加的守护，只要工藤新一一旦离开了这家医院，暴露在所有人的枪口之下，世界之大他要何处容身？静寂一点点地蔓延开了，带着夏末之夜微凉的气温，工藤新一静静地看着她，尽管虚弱却眼神清冽惊人的明亮，他低哑却坚定的嗓音在这夜晚格外清晰——“不。”他知道如果他想活下去，Cinderella说的或许是唯一的办法，但是这个世界上总是有那么一些东西不能够妥协。他已不能回头，那是即使受尽折磨鲜血流光魂魄尽散也不能退让的最后底线。这夜晚诡谲的平静，有尊尼获加的存在，再多的狩猎者都远远地不敢进犯，只能持续地焦躁着，将不甘与咒骂压抑在粘稠的黑暗中。尊尼获加沉默地靠在病房外的走廊，他神情憔悴已经三日未合眼，旧伤未愈又添新伤，厚厚的绷带染着猩红的血迹包裹着他的身体，金发也疲惫地散乱着。这男人却未曾有丝毫弱态，他就像是黑暗中倔强的强者，永远笔直地统治着那一方领土，任何的喜怒哀乐都不能够让他动摇。他听着一墙之隔的对话声，始终倨傲着的唇线微弱地沉出一份孤独。【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