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赤井秀一的咖啡喝得有些心不在焉。 苦涩的黑咖啡沉淀下来的更是静寂的不适，房间里暖气开得呼呼作响却没有让他产生倦意，雪早就不下了，倒是那淡金的阳光层层叠叠地让这座城市开出耀眼的花朵。 十五分钟都没有被翻过一页的报纸被轻轻放下，赤井瞥向角落紧闭的房间门，这一天是不是太过于安静了？ 没有听见他无辜状的辩解，也没有听见各种对他没有人性的指责，没有要求吃饭的抱怨，也没有一下要去厕所一下要出去散步，这个房子恢复了空荡荡的安静倒反让他觉得有些意料之外。 之前因为火灾从警局里把他捞回来丢进房间，少年非常意外的没有和他说什么，只是保持安静让整个房间静悄悄。 小孩子闹脾气玩禁闭吗？ 他根本就还没责备他，他自作主张地禁闭个屁啊？ 难道真的饿死了？ 虽然他的身体比较瘦，这几天一直因为忙又嫌麻烦，就没给他吃东西，上次他进厨房应该也是因为饿了，但是正常人在有水的情况下饿个几天也不会死的吧，赤井秀一罕见烦躁地想要抽烟，口袋里一摸却已经空空如也。 自从把这个少年抓回来，他的烟量已经到了从前的两三倍，头痛的感觉无以复加，现在症状加重了—— 少年一直吵着他很烦，现在他没有声音他更烦。 如果再这样下去，可能先精神衰弱是他自己，赤井秀一已经开始考虑一个很严肃的问题，真相什么即使这个嫌疑人不交代他迟早也会查到，但如果自己先被逼到疯掉这一定弊大于利，大于一百倍。 要不干脆把他丢出去算了。 “啧。” 丢了报纸站起来直接粗鲁地拉开房间的门，大跨步走到角落，那个少年已经侧躺在床上死寂地一动不动，给他提供的水安静地被放在一旁显然没有被动过。 赤井秀一碰了碰他的颈侧，房间里明明开够了暖气少年的身体却违和的冰冷，凉凉的触感贴着他的指腹让他的心更沉了几分，脉搏已经十分微弱了，无力地缓缓小幅度跃动着，不仔细查找都感觉不到它在跳。 他快死了。 这个认知让赤井秀一错愕之余更是无比烦躁，他干脆俯下身来手掌贴住他的额头，仍旧是一片冰冷，“小鬼。” 没有人再回答他。 少年紧闭着眼，因为饥饿原本还算是有点肉的下巴已经尖细，皮肤已经显得非常苍白，皮下青色的血管脉络都已经非常清晰，嘴唇因为缺水已经出现了骇人的裂纹，那伤口已经结痂血液已经干枯成了黑色，和他苍白的皮肤搭配在一起成了无比刺眼的存在，让他一瞬间暴躁得想拔枪。 明明乖乖喝水就不会这样的，这家伙是脑子没长好吗，光知道和他作对让他生气就不知道让自己活下去吗？ 昨天还很有精力地把他折腾得四五点都睡不着觉的，什么不好的情绪涌上来让他觉得很烦，他虽然希望他能安静一点，但是并不希望他死掉，这种心情或许是来源于他对这个少年的头脑算是感兴趣。 倒了新的温水，赤井秀一蹙起眉抬起少年的肩膀让他靠着自己，强行打开他的嘴把水灌进去。 “你醒醒。” 赤井等了一会正想再度试探他的脉搏的时候，再度挑战他耐心极限的事情发生了，少年紧闭的眼睛缓慢地睁开，半睁的眼里全是恍惚的茫然，好像刚睡醒一样，左手抬起勾住赤井秀一的颈脖把他的身体往下压，然后带着一脸空洞的呆滞对着男人的脸—— 咬了下去。 那动作无比自然而且狠戾，一个快饿死的人对着一块温热又柔软的肉，能不往死里咬吗？ 这是本能，他死咬着不松开，再囫囵吞枣地哼哼着—— “……日式的好。” 左脸的剧痛让赤井秀一有那么一瞬间想拔枪直接打爆少年的头，右手已经摸上了腰上的枪却又痛苦地松手，想要一拳打下去又想到这一拳少年就真的断气了。吼他听不见枪吧又不能开打又打不得，他不得不转去掐着他的肩膀想把他拉开，却又怎样都不能把自己脸从他的牙里拔出来，这扯下一块肉的痛感估计要流血了。 组织的线索什么的，这一秒他很确定自己再也不想要了。 谁想要谁要去。 旧金山联邦调查局第一会议室。 杰森笔挺挺地坐着觉得压力山大，这是一次难得的会议，无论是新晋的新人还是资历颇深的老手，驻扎在旧金山的所有FBI集体会议这些年还是比较少见。 不知道赤井长官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交代，应该是十万火急的否则为何这么大动干戈，一想到可能要上战场开始真刀真枪他就觉得掌心全是汗。 舔了舔嘴唇，杰森默默地坐得更直，偷瞟一眼自己的左手边，那是旧金山联邦分局负责情报的查尔斯，加入FBI之前他在军队是一个上将，那胸前金色的军功勋章刺得他眼痛。 谁都好，拜托快点结束这难熬的日子。 十点整，门被推开，赤井长官果然非常准时呢，等等他脸上的牙印是怎么回事！ 深深的、狰狞的牙印占据了赤井秀一半边脸，一前一后可见咬的人已经张大了嘴而且十分狠毒，这是心怀了多深的恨意，才让这两排张牙舞爪牙印非常喜感。 这一定是夺妻之恨杀父之仇吧！ 沉默了一瞬间，杰森十分确信他听到了来自周围无法控制的噗笑声，然后再一秒又都不敢笑地恢复了寂静，全体遵守礼仪整齐地站起来。 他反复反复地告诉自己，虽然旁边查尔斯上将的嘴被硬生生咬住都憋得扭曲胡子都翘起来了，但是杰森，你不能笑！ 要相信这是赤井长官为了正义而获得的伤痕！ 不过……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赤井长官果然还是请让我在心里默默的笑一笑吧，这是我进入FBI以来最快乐的一刻了。 赤井秀一脸色铁青，眼圈青黑十分狼狈，却还是不悦地用文件夹在桌面上敲了敲示意下属坐下。 又是一阵“刷”的落坐声，还有掺杂其中那些憋笑功力不够的警官的低笑声。 又一次文件夹重击桌面，这一次力度很大，巨响让整个会议室瞬间安静，赤井秀一冷冷地俯视了一群背脊笔直的下属，因为疲倦而沙哑的嗓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回荡在这不小的空间里—— “谁会做饭。” 真不愧是赤井长官，总有本事一句话让周围的中将大将们眼睛掉下来，不过这里都是一群大老爷们，只会开枪不会做饭啊长官。 不过为什么要做饭呢？ 难道要抓住女人的心就要先抓住……快醒醒，长官做事情一定有自己的理由，军队里服从就是天职！ 杰森默默环顾四周，大家都在以见鬼的眼神互相望着，一阵沉默过后，只有一只手颤巍巍地举了起来。 “报告，我会做沙拉和肉酱，还有意大利空心粉！” 顿时整个房间无数敬佩和惊叹的闪亮眼神落在站起来的年轻士兵身上，只是他那一脸壮士断腕的表情是怎么回事。 “会日式的吗？” 赤井食指叩击着桌面似乎思索着什么，“就是日本风味的那些东西。” 昨晚为了那个该死的嫌疑人，他半夜四点开着雪弗莱跑了十公里，好不容易找到一家还没打烊的便利店买了点食物，少年风卷残云地吃完又昏昏沉沉地说难吃。 然后还真的吐了他一床，他又是洗床单又是擦地板折腾到天亮，最后那个少年半死不活地拉着他的裤角说饭后还要柠檬派。 赤井秀一嘴角狰狞了一下手里的文件夹“卡擦”一声被捏出了裂缝，他抬头望向年轻的士兵，“柠檬派会烤吗？” “报报报告……不会！” 赤井秀一脸色已经差到可以把人吓哭，杰森从来没有想到一个人的脸色可以那么可怕，那是一种汇集了愤怒烦躁痛恨到无力的相当复杂的表情，连好莱坞的资深演技派都无法模仿的吧。 “放你一天假，买本食谱，回去学。”赤井秀一伸手进裤袋又想摸烟，却发现昨晚光被来回折腾，光顾着给他买吃的，早把要买烟的事情忘得干净。 自暴自弃地揉着鼻梁叹气，脸上的牙印随着他脸部说话的起伏而摆出不同搞笑的形状，“从明天开始，中午11点晚上17点按时来我家里负责做饭，其他人散会。”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