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女学生，就像燃烧弹一样可怕。可怕啊，亡国啊……”（出处：剧版《一把青》）

“为江山，乌骓马踏断了；为社稷，拉断了宝雕弓；枉费劳心……”

张真源在一处江南别院之中漫步，手拿着一纸扇，开开合合间哼唱着一首曲儿。丁程鑫坐在凉亭的石座上，看着眼前人，其所唱却是被她想当然的忽略掉。她不懂这些个文人墨士所说的风流雅趣，她只不过是一个……青楼的舞者。

她在一片咿咿呀呀的唱戏声中，望向北方的天际，嘴角带着意味不明的笑意。东北战事轰轰烈烈的打了这么久，国军上方哪还管军队人民的水深火热。

“世无知音啊——”

被尾音拉回了发散的思维，丁程鑫回过神，看向了面前温润玉质的少年郎。“我记得，这并不是牧虎关的词。”虽不甚喜欢和了解京剧昆曲之类，但跟了他这么久，还是多多少少了解了一些皮毛。

“是啊，并不是。”张真源笑着，眼神幽深又长远，好似是看透了一切，又像是一个旁观者。“只是觉得，这最后一句，与这牧虎关甚是相配，你认为呢？”

丁程鑫扯起那久经训练所得来的笑容，不动声色的把问题抛了回去：“奴婢不过是青楼出身，哪还懂得这些个大道理，不知公子可否解答一二？”

“呵……你倒是自称起奴婢来了。”声音落在耳畔，她觉得这个人站在那里，虽是一位世无其二的浊世佳公子，但也的确少年老成，在江南的细雨中朦胧的让人看不清。

此时丁程鑫不知，自东北来此地时很不适应的连绵梅雨，是往后两人所定情的天上人间。

东北打的再轰轰烈烈水深火热，也不影响后方的高官们娶姨太太、赏月风雅。重庆的火炉烘的人脸颊红润，那些上层人士带来的美人们是这炎热夏季唯一的清凉。

如果时间可以回溯，那段仿若传说却近在眼前的岁月，就好似一个罪犯在众目睽睽中对你侃侃而谈：就如同洛丽塔所写，你永远可以相信杀人犯能做出一笔妙文。

一路从东北跟他来到重庆，丁程鑫甚至不知道他的身世如何。只知晓张真源是一位江南人士，也不知他为何来到东北把她赎出，也不知又为何来到重庆。

这时候三年内战还未打响，随着北方战事愈演愈烈，重庆便是来了不少国军将领。

马嘉祺双指捏着一枚黑棋，落于棋盘的某一处，局势便从劣势转为了优胜。抬起眼，看向对面的人，笑了。而刘耀文眼神如同死水一般，看不见丝毫光亮：“我就说，我不过是一个下九流，怎么可能比得过你这位‘大才子’。”

并未受刘耀文的讽刺影响，马嘉祺捡起棋盘中的棋，放在了右手边的两个棋笥之中。“香港那边，可是查探到消息了？”

刘耀文眼眸中罕见的外露出了与语气相同的嘲讽意味，摇了摇头。

如果说马嘉祺是不被世人所容的冷血军阀，刘耀文则就是那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落魄天才，是一只早已被仇恨所染红双眼的野兽。

马嘉祺看着他，两个男人，便是在这浮躁的空气中相互对峙了良久。

“呵……”马嘉祺率先打破了平静。“我把你从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家’中带出，你可知道我是何用意？”

“自然，你这人从不会大发善心的随意救一个人。想让我去国军那边当探子？”

马嘉祺满意的点了点头，拿起茶盏喝了一口。茶香随着雾气蒸腾散发出一室的清香，而这政治，就像是雾里看花水中望月，一位好的政客不光需要冷静的头脑和看人的眼光，更是一个赌徒。至于这赌徒是疯狂还是如何，全凭人的一念之间。

一念神佛、一念地狱，世间之人，都是有着双面性。

一杯茶喝完，放下茶盏，“叮”的一声脆响惊醒了对面的人。“你三日之后便去吧，不要拖太久，以免夜长梦多。”

这重庆的人，也到齐了。

张真源来到重庆，这上层名流的视线也有一部分落在了他身上。

“张，你也来重庆了，还真是巧。”宋亚轩那一张外国人的相貌在这些人之中甚是出挑，冲着张真源露出了一副热情的笑容。这幅无害的样子，也不知道是怎么在国军之中活下来的，不过……

“你这中文，倒是愈来愈流利了。”张真源收紧了搭在他胳膊上的手，介绍道：“这是我的女伴，丁程鑫。”不过，也正是这双不染尘世的碧色眼瞳，才不会成为出头鸟。“当然，我可是取了个你们国家的名字，叫宋亚轩。”

“张以后，就叫我小宋就好了。”冲着丁程鑫打了声招呼，宋亚轩即便是来到中国好几年的时间，也还是保留了外国人的性格：“张的女伴，的确是一位大美人！”

随着大厅的钢琴声响起，每一位高官都是拉起随身女伴的手跳起了舞。

宋亚轩耸了耸肩，有些无奈的说道：“没有女伴的感觉还真是不好。我不打扰你和这位美人的雅兴了，待会儿见。”倚在柱子上，拿起小桌上的香槟，金色的液体随着摇晃照映着金碧辉煌的大厅，有些虚幻的不真实。

朱门酒肉臭，宋亚轩虽是贵族之后，却是厌烦极了这些上层人士的虚伪。望向角落处的那架三角钢琴，名贵的施坦威配着忧郁的少年，感情澄净的钢琴曲与仿若从深渊中走出的人，如此相逆却又如此合理。

“真是有趣。”

一曲结束，结尾的几个音符刚落在光洁的地砖上，一道脚步声便是打破了刘耀文周身那不属于这世间的气场。

“我叫宋亚轩，不知道您怎么称呼？”宋亚轩虽然是外国人，但也知晓这个规矩：夸一位陌生男人好看，可不是什么礼貌之举。

“刘耀文。”从琴椅上站起，对着宋亚轩点了点头。他是很讨厌交际，但既然要打探进国军内部，交际是必不可少的，尤其是面前这外国人……是不引人起疑的最好人选。

“《月光奏鸣曲》弹的很好，不知我可否有这个荣幸，邀请刘几日后在中山四路的一家音乐咖啡厅里，交流一下音乐？”

而还未等两人说完，一个突兀的巴掌声便响彻在这欢声笑语的大厅中。

“你消失的这些年，就是靠做婊子来这种地方的？我们丁家出了你这样的人，还真是家门不幸！”一位鬓发斑白的中年男子狠狠的抽了刚才在张真源身边的，那位叫丁程鑫的年轻女子一巴掌，脸庞上的肌肉因愤怒而颤抖抽动着，好似真的是一位恨铁不成钢的长辈。

“先生，请您冷静。”见那丁家的长辈又抬起了右手，张真源一把抓住他的手，挡在了丁程鑫面前，直视着已经气到发抖的人：“哪一个青楼女子是真心自己想要进入那种腌臢地？况且她并不是您口中的婊子。而至于您——”

“她消失的这些年，真的是如您所说，因战乱流失的吗？！”

宋亚轩敏锐的感受到身边人听到其中某个字眼时一闪而过的情绪，不过此刻他也并未开口说什么，只是装作没看到一般继续望向这场闹剧。

眼见那丁家长辈眼神从激动到暗淡，大厅众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丁程鑫身上。而至于说道丁程鑫，故事必须得从头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