绵长的痛苦节选（）

当子弹穿过王烨的胸膛时，世界仍沉寂在淅淅沥沥的秋雨声中，无声无息地包裹着他。

没有枪声，似乎所有的声音都被压在那个黑洞洞的枪口里了。子弹几乎没有减速，在他身后拉起一条长长的血线，发出一声短暂的啾鸣。

他微微睁大了眼睛。

身子失去平衡，他有些无力地向前倾倒，疲惫感如潮水一般涌向他，他能做到的只是用手支撑住身前的地面防止自己整个倒在地上。

液体喷涌的感觉使他下意识地捂住了胸口，鲜血从指缝间流淌而出，顺着手臂滑下，滴在地面上绽开一片片血花。

鲜血涌进喉腔，他无力地低垂着头，一阵阵的呕吐感让他有些头晕目眩。血液顺着下巴滴落，血腥味在嘴里漫延。

痛苦接踵而至。

剧痛无情地撕扯着他残存的意识，耳边有什么东西在嗡嗡作响，就像老旧的电视机发出的滋滋的电流声。他用来支撑身体的手臂在微微颤抖，似乎下一秒就会支持不住倒在地上。

冰凉的雨水浸湿了军装，湿漉漉地贴在身上，寒意渗入皮肤之中，缓慢而持续地抽取着他身上的余温。

雨点越来越密集，在他的头顶肆虐着。雨水冲淡了血迹，他的眼前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水雾，不知是雨还是泪。

他勉强抬起头，冰凉的雨水刺痛了他的眼睛。一片朦胧中，只看得见一抹红色在眼前摇曳。

一声清脆的咔哒响，以及小物件落进水中的咕咚声。

他努力眨了眨眼睛，眼前的景物渐渐清晰起来，他终于看清了面前人的脸，以及对方指着他的枪口。

他笑了，笑容很虚弱。

黑色的枪口闪过一道火光，在灰朦朦的雨雾中尤为显眼。

右肩膀像是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击中，冲击力使他向后翻倒，后背与右肩胛骨重重地撞在凹凸不平的地面上，血液喷涌，泥浆飞溅。

他半睁着眼睛，撕心裂肺的疼痛感从伤口扩散至全身，在他体内翻涌奔腾。心脏仍在艰难地搏动，每一次下都狠命地撕扯着他的伤口。血液顺着胸膛汩汩流淌着。

他的嘴唇轻轻颤动着，声音尤若细丝，面色因疼痛与失血而显得苍白。

“阿列克谢……咳咳…我真*国粹*谢谢你昂……”

他已经没有力气爬起来了，能做到的只有缓慢地运用还未受伤的左臂，一点点将身子扶正，倚靠在身侧坚硬而冰冷的岩石上。他喘着气，刚才的动作几乎耗尽了他仅剩的力气。

黑金异色的双眸已经失去了往日的神采，他望着不远处的人影，嘴角的笑容有些凄凉。

他伸出左手，想抓住什么东西，但是却徒劳无功，手掌只碰触到身旁污浊的泥浆。

他想说话，但嗓子仿佛已经干涸。

不远处的人影动了动，接着，有什么银色的东西在他眼前晃了一下。他张了张嘴，眸子有些颤抖，但也仅此而已——他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挣扎了。

阿列克谢在他的身前蹲了下来，像是在无聊地把玩着手中的军刀，双眸却紧紧盯着他。血色的眸子带着浓浓的嘲讽，似乎在嘲笑他的无奈，嘲笑他的无能。

“明明乖乖听我的话就行了，”军刀在空中画了一道弧线，仿佛不经意间划过王烨的左脸，一阵尖锐的痛感蔓延开来，血珠顺着脸颊滚落。

“我说的不对吗，小同志——？”

他的语调很奇怪，就像一只猫在戏耍老鼠。

王烨张了张嘴，有些欲言又止。

“……好不容易从别人手里抢回来的东西，我不会拱手再让给别人。”

终是只说出了这句话。

不知为何，他觉得，现在在自己面前的才是最真实的阿列克谢。

他的声音沙哑，说话也是断断续续，带着轻微的咳嗽。

"哎呀呀，小同志，这可不行——”

银色的锋芒向下滑动，王烨勉强抬起左手，抓住了阿列克谢下落的手腕。本是想阻止对方的动作，却显得那样苍白无力。

锋利的刀刃划破了王烨的肩膀，鲜血沿着他的手臂滴滴答答地掉落，在他的身上留下一道蜿蜒的血痕。王烨的喉咙里发出一声呜咽，但神色并没有太大的波动，只不过阿列克谢能清晰地感觉到对方的手在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