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江陵往事（10）

宕渠县，郊林深处，一处破败不堪的草屋，连墙体都已倒塌殆尽，四处荒芜人烟，不时有几只鸦雀歇落于屋外早已干枯的老树上，“呀呀”叫唤着。

叶衾辞自屋内缓步而出，是一副旁人难得窥见的颓废模样；前些时日他于修为上虽是有所突破，可是随之而来的是挥之不去、日复一日的梦魇，在愈发频繁的头痛中，他留了封信笺予砚宣朗，便循着模糊的记忆前来江陵，瞧着儿时的住所早已没了人烟，询问路过的樵夫后这才得知，居于此处的妇人约莫于九年前便已身故。

叶衾辞自然是不信的，他只记着九年前娘亲将他推出家门，要与他断绝母子情分，让他此后莫要再回来；他知晓自己的存在是证实母亲屈辱的的印记，此后的年岁里便只是按时往母亲这方寄着银钱，九载光景里，从未间断……

可如今他循着一位猎户的指引，真真切切的瞧见了那处坟墓，半丈高的荒草几近将坟墓没入其中，简陋破败墓碑上赫然刻着“吾母叶氏之墓”，立碑人处落着“叶子兮”三字。

梦中那幽暗的场景再次浮现于眼前，叶衾辞只觉着头痛欲裂，猛的跪于墓前，一次次的敲打着不甚清明的头部，试图去将那丢失的记忆唤醒。

他在那坟前跪了整整三日，眸中无神，犹如一只眼眸空洞的人偶；其起身离去前徒手将那些杂草尽数除拔出，哪怕是被割破了手掌也是一副不知疼痛的木然模样；待他用衣袖将那墓碑上的污渍拭去后，那向来一尘不染的衣衫已是沾染不少污秽。

而后他回到了那处破败的草屋，蜷缩在墙角里，忆起儿时虽是清苦却欢乐无忧的日子，也忆起了娘亲因他而受的那些屈辱，以及那负了他娘亲的男子；可如何他也记不清娘亲身亡时以及立碑时的场景；他在那草屋中待了约莫十日，心中憋闷难受，可他却一滴泪也流不出来。

叶衾辞就失了魄般漫无目的的缓步前行着，不知过了多久，在一处两县接壤的林间小路上，他隐约听见有人唤了他一声，可他当做了幻听，并未回头。

“阿辞，当真是你？”

顾南秋自叶衾辞身后窜出，拦在其身前，可瞧清了叶衾辞这副颓废的模样，不由得蹙起眉头，上下打量着他。

那素来穿着干净整洁，身上带着幽幽昙花香之人，此时额前发丝散落，眸色空洞无光，就连髭也冒了头，所着那一袭蓝色渐染广袖衣衫沾染着污泥，就连那卓越的身姿也显着疲态。

“你这是…怎么了？”

顾南秋抚上了叶衾辞的肩，一瞬间觉着心仿若被人拧了般，隐隐作痛。可对方不答，只是木然的摇着头……

最终顾南秋不顾行程，在离此处最近的镇上寻了间客栈暂住，而后去成衣铺里买来了几身贴合叶衾辞身形的浅色衣衫。待叶衾辞打开屋门时，便已恢复以往的身姿面容，但眸中的灰蒙却未曾散去，顾南秋端了些吃食进了屋，老妈子似的嘱咐着叶衾辞吃些东西后便多多歇息。

“九年前我忘却的那些事，你知晓多少？”叶衾辞于桌案前落坐，抬眸盯着正在将菜品摆上桌案的顾南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