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家仪仗护送着祈福的车驾,浩浩荡荡离开了紫禁城。
尔晴坐在摇晃的马车内听着马蹄声,饶有兴致地掀开车帘的一角,望向车窗外,映入眼帘的是不同于紫禁城宫墙内四方天的广阔景象,田野、山峦、飞鸟……她心中一直紧绷的心弦,终于松弛了下来。
马车一路向北,最终抵达了位于京郊的龙泉寺。此地远离宫廷喧嚣,古木参天,清幽寂静。更重要的是,它与弘皙所在的郑家庄理亲王府,不过一个时辰左右的车程。
入住后,尔晴依照礼制,每日晨钟暮鼓,在佛前虔诚诵经。寺中主持得了宫里严令,恭敬有加,从不多问。
直到次日深夜,僻静的禅院外传来声响。
尔晴心有所感,轻轻打开窗。一道矫健的身影立马闪入室内,下一刻,她便落入一个坚实而温暖的怀抱。
“尔晴……”弘皙的声音低沉沙哑,埋首在她颈间,深深呼吸着她身上熟悉的令他心安的气息,臂弯收紧,仿佛要将所有的思念与担忧尽数倾泻出来,“你可还好?”
“我很好。”尔晴回抱住他,感受着他胸膛传来的有力心跳,只觉得一直悬着的心终于落到了实处。
过了许久,弘皙才稍稍松开她,就着窗外朦胧的月光,细细端详她的脸。
“瘦了。宫中是非之地,终究是耗人心神。”他指腹轻抚过她的眉眼,语气里满是疼惜。
“你也是。”尔晴抬手,指尖划过他下颌清晰的线条,眼中漾着水光,“可是前朝事务繁忙?”
弘皙捉住她的手,摇摇头。四目相对,无需再多言语,情感已如决堤之水。他低头吻上她微凉的唇,不再是克制的浅尝辄止,而是带着积压已久的渴望,滚烫汹涌,充满了占有与倾诉。尔晴生涩又坚定地回应着,任由自己沉溺在这份令人心安的掠夺之中。
……
宫外的人情意绵绵,紫禁城宫内却是另一番光景。
尔晴刚走不久,重返长春宫的魏璎珞就凭借在辛者库磨砺出的本事,发现了一个被安插在长春宫小厨房的眼线,并亲眼看到他正在皇后的安胎药中做手脚。
魏璎珞没有打草惊蛇,而是立刻禀报了皇后。
“什么?!”明玉又惊又怒,“竟有人敢在娘娘的饮食中动手脚!我这就去把他拿下!”
“慢着。”皇后抚着隆起的小腹,脸色微白,却强自镇定,“拿住他一人有何用?他不过是个听命行事的卒子,严刑拷打也未必能揪出幕后主使。”
明玉急道:“难道就这么算了?”
皇后疲惫地闭上眼,语气带着深深的无力:“在这后宫,想害本宫和这孩子的人……除了储秀宫那位,还能有谁?只是没有证据,我们也拿她没有办法。”
殿内一时沉寂。明玉气得眼圈发红,却又无可奈何。魏璎珞站在一旁垂眸不语,袖中的手却悄然握紧。
就在这时,明玉带着哭腔喃喃道:“若是尔晴在就好了……她定能想出妥帖的法子,既护住娘娘,又能让那起子小人不敢再轻举妄动……”
是啊,若是尔晴在,以她的聪慧定能迎刃而解。皇后眼中也流露出深深的思念与依赖。
魏璎珞将她们主仆二人的反应看在眼里,一股无名火在她胸中灼烧。她魏璎珞的姐姐含冤而死,如今视若亲长的皇后娘娘又遭人暗算,她岂能忍气吞声,坐视不理?
最终皇后下令,按兵不动。只命人悄悄换掉下了药的汤水,并加强防备。然而,魏璎珞却咽不下这口气。
储秀宫内的高贵妃左等右等,却一直没等到皇后出事的消息,便知道计划失手了。
“废物!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高贵妃怒斥那个办事的小太监。
嘉嫔在一旁打圆场:“娘娘莫急。只是一时失手而已。这次不成,还有下次。一个宫女,不过偶然坏了一次事,难道还能次次都让她撞上不成?”
高贵妃也冷静下来,挥了挥手:“罢了。你说得对,不过是长春宫多了条鼻子灵敏的狗。本宫就不信了,尔晴不在,就凭那魏璎珞,能护得住富察容音!”
嘉嫔也连连称是,一脸赞同。两人依旧未将魏璎珞放在眼里,只觉得是运气使然。
然而第二日,储秀宫便出了事,高贵妃身边的宫女芝兰,不知何故上吐下泻,形容狼狈,连御前都险些失仪,成了六宫的笑柄。
消息传到长春宫,明玉只觉得大快人心,连声道:“活该!定是她们自己手脚不干净,遭了报应!”
皇后闻言,看了一眼嘴角带笑,眼中划过得意之色的魏璎珞,最终只是轻轻叹了口气,并未深究。虽觉璎珞行事过于大胆,但这份维护之心,实在让她不忍苛责。
钟粹宫里檀香袅袅,纯妃正在一边为皇后抄写佛经祈福,一边听着玉壶的禀告。
“娘娘,此事应当是那魏璎珞做的。真想不到她竟然还有这般急智与胆色。”玉壶感叹道。
纯妃写字的手并未停顿,唇角牵起极淡的弧度:“急智?胆色?不过是些上不得台面的小聪明罢了。仗着如今皇后信重,行事如此张扬又不计后果,无异于自寻死路。”
她嘲讽着,眼中掠过隐忧。魏璎珞……这个宫女曾与傅恒有过牵扯,如今又这般惹人注目……
“魏璎珞这般作为固然能让高贵妃一时吃瘪,却也彻底激怒了她。高宁馨那个女人,一旦疯狂起来,岂是她这点小伎俩能抵挡的?更何况,她身后还有一个心思歹毒的嘉嫔。”纯妃的声音冷了几分,“若因她之故,连累了皇后娘娘和龙胎……”
后面的话纯妃没有说出口,但玉壶明白。无非是若皇后和龙胎有失,傅恒大人该何等伤心。这是纯妃绝不愿看到的。
“娘娘的意思是……”玉壶试探地问。
纯妃放下笔,目光透过窗户望向长春宫的方向,眼神逐渐变得坚定而冰冷:“本宫不能让魏璎珞那个蠢货坏了大事。皇后这一胎,必须安然无恙。”
她不在乎魏璎珞的死活,甚至乐见其成为吸引火力的靶子。但皇后的安危,关乎傅恒,也关乎她自己在宫中的立足之本。她必须出手。
“玉壶。”纯妃轻声吩咐,“让人仔细盯着储秀宫和嘉嫔那边的动静。她们吃了这么大的亏,绝不会善罢甘休。下一次,恐怕就不是芝兰这等小打小闹了。”
“是,娘娘。”玉壶躬身应道,知道自家主子已然下定决心,要介入这场争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