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竹坞依山傍水,入了夏,满山的葱郁,石榴花开的灿若云霞。
蝉鸣阵阵,夜昙在石榴树下撑了张贵妃椅,躺在上面昏昏欲睡。慢慢变回真身,在石榴树上找了颗又大又圆的石榴,尖尖的喙啄开石榴皮,一颗颗晶莹剔透饱满红润的石榴籽就露了出来。
夜昙睡意昏沉,恍惚间梦到下雨了,不知怎么回事雨突然就变成了细碎的冰雹屑,一股脑儿地砸在她的脑门儿上。
一颗、两颗、三颗……
顷刻间冰雹屑密密麻麻地朝她袭来……她是被砸醒的。
夜昙睁开眼,被叶隙间跳跃的光斑晃了眼,眯着眼将胸前的纨扇挡在面前,朝慢慢怒吼:“笨鸟!你不会把核吐一边吗?”
吃得不亦乐乎的慢慢停下来,在叶隙间探了探鸟头,扑扇扑扇翅膀飞了下来,将吃了一半的石榴丢到夜昙怀中。
她化为人形,垮起个小脸:“昙昙,你果然不爱我了!”
夜昙气哼哼地说:“换别的鸟儿扰我清梦早就变成烤鹌鹑了,还能在这儿跟我争论爱不爱?”
慢慢笑嘻嘻地挽上夜昙的胳膊,试探道:“那你知不知道明天是什么日子?”
夜昙掰了几粒石榴放入口中,吐出核,慢悠悠反问:“什么日子?”
“哼,昙昙,你果然忘了!”慢慢气得鼓起腮帮。
“哎呀,别生气了,今晚给你煮个莲子羹败败火。”夜昙逗弄着慢慢。
不远处的河面上,一叶小舟隐匿在接天莲叶中,船头撑桨的男子临风而立,拨叶拂花向岸边驶来。
“啊!看那骚包的打扮肯定是闻人。”慢慢语气中极尽嫌弃。
闻人下了船,捧了一把莲蓬和几束荷叶走向夜昙。
夜昙笑容清浅:“闻人公子,临水照花,人比花娇。”
夜昙兴致上头,施施然来了这么一句。
闻人不愧是情场浪子,没有一丝赧然,轻轻一笑:“花间偷眠,月下当真是人比花妍。”
慢慢听着他们二人打情骂俏,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变成一只小鸟倏的一下飞走了。
果然和闻人比她还差点火候,夜昙只能打着哈哈:“呃……彼此彼此……”
夜昙看到他怀中碧绿的荷叶,岔开话题:“你采这么多荷叶干什么?”
闻人语气温柔:“月下近日被这酷暑折磨得消瘦了许多,我采这些荷叶为你酿些清风玉露酒,消溽暑解苦夏最是有用。”
夜昙打了个哈欠,摆摆手:“知道了,知道了。我晚上想喝莲子羹。”
闻人应了声好,上前拿下她面上覆着的纨扇,轻轻地扇起风来。清风徐徐送来,夜昙惬意地闭上眼睛,不一会儿又打起盹儿来。
不知在远处躲了多久的辣目终于鼓起勇气走上前——他身带异火,虽然有天光绫附身,但体温还是比寻常人高上许多,夜昙怕热,他实在不想她难受,只能躲得远远的。
夜昙安慰他,说有他在可以随时随地自热火锅,冬天还能泡温泉当暖烘烘的火炉子。可眼下是盛夏啊!辣目哀怨地瞧着天上毒辣的日头,他从来没有像此刻这样讨厌夏天。
闻人看他走来,对他做了一个“嘘”的手势,辣目会意噤声。
他刚靠近,近岸的河水没一会儿就“咕嘟嘟”的冒泡,辣目闻声不敢再往前。
闻人走过去将莲蓬交给他:“月下晚上想喝莲子羹。”
辣目接过,心中有了一丝安慰,他的一身异火也并不是全然无用。
他利落地将一颗颗莲子剥出洗净,连同淘净的米放入瓦罐中,盛上盈盈清水,双手捧着,不多时瓦罐中就飘出莲子的清香。
夕阳收下最后一抹余晖,暑气也随之消散,倦鸟归林,慢慢扑扇着翅膀落在夜昙的肩头。
夜昙揉了揉惺忪的睡眼,闻人仍在她身畔细心地为她掌扇。没有情收完租踏着夜风归来,看到那盏属于他的灯火从帘栊中发出莹莹的光,心中一片柔软。
慢慢在夜昙耳边叽叽喳喳:“昙昙,你是猪吗?这么能睡!早上睡到日晒三杆,午后又睡到繁星漫天,比我们兽界的猪八戒还能睡!昙昙,我告诉你,早起的鸟儿有虫吃,你要是只鸟儿,铁定得饿死!”
夜昙慢条斯理地伸了个懒腰:“那我就当条懒虫长命百岁。”
慢慢歪头表示疑惑。
夜昙懒懒一笑:“早起的鸟儿有虫吃,晚起的虫儿不被吃。”
闻人听后宠溺一笑,打扇的手依旧未停。
辣目将煮好的莲子羹端上桌:“辣目在,娘子,不会,饿死。”
没有情也不甘示弱,将赚来的钱一股脑儿倒在桌上:“钱儿,数数看我今天赚了多少?有我在必定不会让你饿肚子。”
慢慢:“……”
好吧好吧,对牛弹琴,你们就可劲儿宠她吧!
慢慢不再理他们,低头喝起莲子羹。
家人闲坐,灯火可亲,有人问你粥可温,有人驱虫赶蚊助你眠,原来这就是家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