牺牲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铁路匆匆的离开又匆匆的回来。

他带来了一个好消息，王洪光在腕带上的数字走到最后一秒的时候，主动说出了密码，也积极配合取消了他设定的定时发送。

没人知道对方心里在想什么，拼了命的拿走了芯片，就这样轻而易举的放弃了，显然得不偿失。

只是，他在离开审讯室的时候，说了一句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从来没有人这么护着我！”

那个中校一露面，王洪光就知道自己必死无疑。是那个年轻人义无反顾的挡在他身前，炸～弹爆炸的时候也是那个年轻人将他护在身下。

虽然，那是他的任务，是他的职责。但，一直受到排挤，不受重视的自己，在那一刻，在那个年轻人的身上感受到了温暖。

真可笑，他为‘他’办事，‘他’却要杀自己灭口。

可不相干的一个人却为了保护自己送了命。他听说了，那个孩子才23岁，大好的人生却因为自己这个卖国贼走到了尽头。

他选择了坦白交代，说他良心发现也好，说他是为了报复‘他’也好，王洪光都不在乎。反正，以他犯的罪也没有多长时间好活了。就当作是，死前做了一件好事。

医院里，伍六一拖着疲惫的身体瘫坐在齐桓身边，将手里的饭菜放在他面前说道，“吃点吧，都22个小时了，你这样不吃不喝也不睡，别到时候成才没事了，你倒垮了。”

齐桓眼神微动，并没有伸手去拿那些饭菜，只是转头看向靠在墙上闭着眼睛的伍六一问道，“他们都怎么样了？”

伍六一眼皮掀了掀，又重新闭上，声音中透出浓浓的疲惫，“他们都没事，养几天就好了。你也别自责了，突发情况，谁能预料得到会发生这样的事？这不是你的错！”

齐桓摇了摇头，眼神脆弱不堪，“六一，队长一直说零伤亡，这次这么多人受伤，我有违他的嘱托。他走之前还跟我说让我照顾成才，可成才现在却在手术室里生死未卜。如果，成才这次真的...我该怎么办？队长该怎么办？”

“不会的，成才命大的很，他能挺过去的。”伍六一这样说，语气坚定的安慰着齐桓，也是在安慰自己。

留在医院的老A们就像是约定好的一样，在休息好了之后又全都聚集在手术室的门口，每个人的眼睛都一眨不眨的盯着亮着灯的‘手术中’这几个字。他们既希望这灯一直亮着，这样起码证明成才还有活下去的希望，但他们也希望灯现在就能灭了，然后医生出来告诉他们手术成功了。

铁路站在走廊的拐角处，心也高高的提着。抛开成才自身的优秀不说，就袁朗这层关系，他也不想失去成才。

两个小时后，灯终于熄灭了，手术室的门应声开启。刚才还静止不动的众人‘哗啦’一下全部挤到了门口，齐桓被伍六一扶着，跌跌撞撞的挤到最前面。肩膀上的纱布又被血染透，他都浑然不觉。

医生也没想到出门会看到这样的场景，都是铁血军人，此时一个个眼眶发红，紧张期待的等待着他给一个答案。饶是他见惯了形形色色的家属，也不禁为这样的场景红了眼眶。

齐桓见他不说话，忍不住开口，“医生，怎么样？他没事了对吗？”

头发有些花白的医生眼神复杂的看着他缓缓的摇了摇头，语气中是难掩疲惫和歉意，“对不起，我们尽力了。”他说着，看了一眼铁路的方向，叹口气，微微侧过身子。

手术室里推出一张病床，病床上的人脸色惨白，眼睛紧闭，就像是睡着了一样，他的身上盖着一块白布，白布下一只伤痕累累的手露出来无力的垂在床边。

“不可能...”老A们的脸上都是不可置信的表情，他们中有的人从没有经历过战友牺牲的场景，一时间竟都怔愣在原地，眼泪怎么都止不住的往下掉。原来，失去战友会这么难过！

而齐桓一时间都有些站立不稳，他眼神没有焦距的盯着安静躺在那的人，嘴里反复喃喃，“不可能，不可能，我不相信，我不相信！”说着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想要跑到成才身边。但他连续几天作战，再加上受伤，又不吃不喝的在手术室外待了24个小时，此时又听到这个噩耗，情绪激动下直接昏死过去。

“齐桓，齐桓！医生，医生！”伍六一红着眼睛大喊着，他还没有从成才牺牲的消息中缓过来，齐桓又变成这个样子。

铁路悄悄的抹去眼角的湿痕从拐角处走出来，他朝医生挥了挥手。医生也不忍看他们绝望的样子，招呼身后的护士推着成才的病床快步离开了。

其他人见成才被带走，顿时清醒过来，一窝蜂的就要跟着去。铁路见状，沉声呵斥，“都干什么，我知道你们难受，但你们都是军人，迟早有一天要面对这样的事。也许，明天躺在那的可能是你，也可能是我。我们都做好了为国家牺牲的准备，我希望，你们能记住自己的身份和职责。好了，先把齐桓送到病房，累了好几天，你们好好休整。国家还需要你们！至于成才的事，我会给你们一个交代！”

尽管他们不情愿，但大队长下了命令，他们是军人，军人就要服从命令。从当兵的那一刻开始，他们就已经做好了为国家牺牲的准备。他们是这样，成才也是这样。只是，真正面对了，才发现那样难以接受。

齐桓是在第二天早上醒过来的，醒来之后他就一言不发的坐着发呆，直到中午，他跟身边的伍六一说要出院，他说想回A大队。他想等队长回来，想亲口告诉袁朗，他的失职。

伍六一规劝不下，就去找了铁路，铁路应允。一架直升机，带着所有老A离开YN，返回了基地。机舱里，所有人都在，除了成才。

四个小时的飞机，一路上几乎没人说话，气氛异常沉重。C4低着头，回想着成才向自己兑换洗衣服的承诺时那个鲜活的样子，他的眼睛又一次红了。

三天的时间，足以让整个A大队都知道成才在执行任务的时候牺牲这件事，甚至还知道他是被近距离的弹片刺破心脏，抢救无效死亡。往日欢声笑语的A大队变得愁云惨淡，每个人说话甚至是呼吸都刻意放的轻缓。这种宁静让大家压抑，同时他们都在担心袁朗，担心他承受不住这样的悲伤，所有人甚至是食堂的李师傅都知道，三中队的队长袁朗有多喜欢成才。他连成才的最后一面都没看到，该会怎样绝望！

另一边的袁朗开着车，一路飞奔的往回赶。边上的周也提心吊胆的坐在副驾驶，心里止不住的担心他的队长会把车开进沟里，他这个人有个毛病，一紧张就忍不住的开始话痨。

原本还有些急躁的袁朗下意识的放缓了车速，颇有些好笑的看着他，语气中带着调侃，“你这样子，要是成才看见，百分之百会躲得远远的！”像是想到了什么开心的事，袁朗说着就笑了。

周也摸了摸自己的脸，疑惑不解，“为什么？”

自己长得有这么难看吗？难道，成才还是个颜控？

“因为他最怕的就是话痨，你是不知道，当初特训的时候，他把二队的飞熊给揍的那个样子，还有啊，有次我们执行任务，吴哲紧张的不行，成才实在忍受不了他的话痨，怼了他一顿！哈哈哈哈，我现在都能想到吴哲当时的表情，一定很好笑！”

袁朗说起成才整个人都开始变得不一样，不再是那个杀伐果断的中校。

现在的他没有之前的沉郁，浑身上下都洋溢着快乐。

周也抿嘴轻笑，也配合着他问了很多成才的问题。

袁朗都一个个的回答了，就这样，回到A大队的时候，他已经从袁朗嘴里了解到了一个非常鲜活立体的成才，同时在心里也很感谢素未谋面的成才，感谢他让自己安全的到达了目的地，没有翻在沟里！

袁朗停了车，疾步如飞的往宿舍的方向走去，边走边对着身边的周也笑道，“等下回去你就搬去和吴哲一间，相信你们肯定有共同语言！”

周也：“...”终于知道为什么吴哲总是和袁朗对着干了！有时候你真的是恨不得在他脸上来两拳。

袁朗心情很好，之前远在千里之外他还只是思念而已，现在，他想立刻见到他，他有很多话想和成才说，气氛很好，两人一路说说笑笑的直奔宿舍楼。此时的袁朗还不知道，就在他们下车的一瞬间，整个老A都知道了他回来的消息。

一路上，每个和他打招呼的人都是一个表情，袁朗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他狼一般的直觉总觉得别人看他的眼神怪怪的，他也没有多想，只以为是自己现在浑身脏兮兮的造型让他们忍不住多看了几眼而已，可是走到宿舍楼下的时候他就感觉到了不对劲。

从医院回来已经三天了，齐桓现在的脸色已经看起来好多了，但失血和成才牺牲的消息让他的精神状态看起来很不好，加上一只胳膊上还挂着绷带，整个人看起来元气大伤。他身后站着三中队所有的人，几乎有一半的人身上都挂了彩，而他们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悲伤。

袁朗视线扫过一圈，没有发现他最想见的那个人，心有一瞬间的发凉。他努力的扬起了一个笑脸，声音中带着不易觉察的恐慌，“怎么了这是？谁把你们欺负成了这样了？”

“队长...”齐桓眼眶发红，再多说一句眼泪就能落下来。

袁朗笑容不变，急急出言打断他即将说出口的话，“齐桓，你队长我才刚回来，就是想让我去给你们找场子也得先让我喘口气啊！不是我说你们，平时就该好好训练，不然，你看看...”

“队长，成才他，牺牲了！”

齐桓一字一顿的说出了足以让袁朗撕心裂肺的消息。他知道，他的队长很聪明，那样顾左右而言他的样子，心里估计已经有了猜测。他在逃避，和当初的自己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