秉烛32

王鹤棣被虞书欣的话惹得一惊。

虞书欣望向他的眼神悲戚，一如记忆里他每每推开门得见，她坐在桌边，借着烛光看书。

可他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他惯来不愿勉强自己，认定什么便要认定一辈子。

虽说如此，他却能明显感觉常伴他身侧的虞书欣变得不对劲了起来。

譬如，她常常吃饭吃到一半就要离开一会，夜里也不入睡，眼下的青乌一天比一天深，好像身子也清减了不少。

她本就瘦，现在看来像是弱柳扶风。

直到有一天，王鹤棣看到她洁白的袖口上蹭着的一抹红，才后知后觉地想起她已经连着好几天面无血色地出现，也不吃饭，饶是神仙也不至于如此。

王鹤棣看着她纤长的背影走出门，他本想开口的，却看到她回眸对他扯出了一个笑后，闭上了嘴。

那是一个破碎不堪的笑，仿佛下一秒就会碎掉。

她强撑着笑意，只是不想他担心。

可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终有一个晚上，虞书欣撑不住倒下了。

虞书欣本就法力微弱，养他的魂已经花了她大半的精力，加上维持这片竹林时时不变，她早已精疲力尽。可这里本就不是适宜她生长的地界，她生性喜暖怕寒，竹林却只有无边的寒。姑姑早就在她上次浑身是伤回来的时候劝她别再犯傻，为了一个凡人，不值当的。

虞书欣当时输了一大半灵力给王鹤棣，整个人病恹恹的，毫无生气，但姑姑提起他的时候，眼睛还是亮亮的，她低着头，乖顺地听着姑姑的责骂，可眼里的坚毅却半分没减。

“我就是要救他，哪怕，豁出我这条命去。”

“说什么胡话。”姑姑戳戳她的脑袋，“你好容易能在天上修炼，如今真舍得这条命去救一个凡人？而且他可能还不记得你。”

虞书欣没应，姑姑只当她惜命，替她寻了治疗的伤药喂她喝下，并说最近一个月都不许下凡去，否则药不起作用，她的小命不保。

虞书欣闷在被子里点了头，她怕喝苦药，却又不能不喝，等脚步声远去，她才堪堪睡着，这次轮回又是万般凶险，她须得小心护着，不能出半点差池。

等她又一次偷跑出去被姑姑抓回来的时候，姑姑已经是恨铁不成钢的语气，看她一脸可怜兮兮的样子又把怒火压下来，只问了她一句话：

“你真不要命了？”

虞书欣苍白着一张脸，唇角却微微勾起笑着，抬头用她那双眼睛盯着姑姑看，用很轻但很坚定的声音说：

“只要他好。”

虞书欣其实心里什么都明白，前几日医官来瞧的时候，她便已经偷偷问过了，依她的身体，左右不过两三个月，已经足够等到王鹤棣回来了。

可等到他回来还不够啊，王鹤棣对她却全然没有爱，虞书欣本以为自己是没有私心的，这么多年的等待只是为了还他上辈子的一份情，可她忘了，自始至终，她一直都爱着他。

所以当王鹤棣用茫然的眼神看着她时，她才知道最痛苦的，是对面不识。

夜里的寒风吹进骨髓，冷得让人发颤，从前夜里总有王鹤棣拥着，竟从不觉得冷，可虞书欣却觉得，现下心凉更盛。

她本不该奢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