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二十四桥明月夜

大抵是久别重逢的缘故，在这个安宁祥和的月夜，他们聊了许久，说了许多话。

青山隐隐水迢迢，二十四桥明月夜。

不知这二十四桥的月亮，又照着谁的心事，写作无字诗行。

待到要分别时，已分不清是几时，周遭人家早灭了灯火，唯有身边一人气息温热。

东方曜是不大放心她一人在夜里回去的，遂开口道：“我送你回去吧。”

“不必，我看得见路的。”西施摇头，不愿麻烦他。

“不是这个。”他顿了顿：“我怕你一人夜归不安全。”

“你大可放心，我在镇上住了十六年，并无甚么歹人。”

“那可不一定。”东方曜不由分说地抓住西施的手腕，顺着记忆里的路线走，“你戒心也太弱了，哪怕是从小长大的地方，也要多加小心。”

西施措不及防被他拉走，跟在他后头，腕间是他宽大的手掌，力道不轻不重，但牢牢地把她掌着，好像不论发生什么都不会放开。

一路，她似乎都忘了回话，静静看着他飞扬的墨发和衣摆。

待到东方曜把她带到自己的住处前，才微微惊讶地开口：“你还记得。”

东方曜闻言，得意一笑：“自然，我打小记事就又快又好。”

风过，西施适时动了动他掌间的手腕，轻咳一声提醒：“大侠..…东方曜，曜..…”称呼一连换了三个，她顿时羞得想钻进地缝里，口舌不听使唤般结巴起来：“手、手。”

东方曜经她一说，仓促地松了手，掌心却仿佛还留有少女肌肤的温润，又烫又痒，不自觉地，他摩挲了一下那处。

他见西施模样局促，刚想开口道歉的话头止住，一转话音，淡然道：“姑娘..…夷光，唤我曜便好。”

她低低地应了一声，头也埋着，看样子依旧尴尬得很。

东方曜略一低头，便清晰看见浓密乌发间一支惹眼的白玉簪。

“这支簪子你带着很好看，我买的时候便觉得很衬你。”

西施抬起头，手抚上那只做工细腻的白玉簪，脸还燥着，声如蚊蚋：“谢谢你。”

今日这支簪子一直带在她身上，不论他赴约与否，她都会戴上。

要论缘由，西施自己也不知为何。

为何要在中秋当日带着他送的簪子，又为何要在月圆之夜戴着他送的簪子。

她自认为博览群书，却在这个问题上犯了难。

东方曜双眼定定地看着她：“我也该谢你，你愿意戴上它，我很欢喜。”

“嗯。”

西施脑中混沌一片，现下除了盲目应答，再说不出别的话。

“今日一别，我们他日再会。”抛下一句再会的约定，东方曜离开了。

西施望着他的背影，直至那明黄的点消失，才转身回屋。

清夜无尘，月色如银，她点了一段蜡烛。

西施觉得，心口有什么东西堵着，她却看不见摸不着，更是毫无倦意，索性借着这微弱烛光，铺开一张竹纸，提笔临帖。

以往每每心乱时，她都会坐下临帖，一张不行就两张，两张不行再三张，最终总能平复下来。

待到天边微亮，桌上已堆了一沓纸，工整的娟秀小字，于平日并无迥异，可心绪依旧难平。

她只要略有停歇，脑中便会浮现那人那景，那声那曲。

不知过去多久，困意席卷，西施执笔的手一顿，模糊着眼，终是趴在桌上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