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逃命（三）

后世有一句话，叫做理想很丰满，现实却很骨感。用在一千年前的周意欢身上就很恰当。她们暂歇的山里——其实准确来说就是个土包高了点，长了些树，没有水源和食物，她们昨晚逃命一般走的，除了随身的衣裳和碎银子，哪还顾得了别的。

而宋素和意欢经过昨晚那一遭也怕了，不敢直接向官府求救，两人都觉得还是回到皇宫或者至少回到开封城里再说，只能并乘一骑向前走路，遇到小村落就去买点干粮清水，这样的日子才过了一天，宋素就病倒了，起不来那种。

没错，要知道，一位从小到大没吃过一点生活上苦，又缺乏武力锻炼的小女郎，骤然惊变连夜赶路，吃不好睡不好，再让秋风一吹，她就起高烧了。

可见宋素当年没有私奔成功，未必不是祖先保佑。

意欢简直愁死，只能先就近找了个繁华点的镇子，住进了客栈——因为没路引她还得出了双倍的价钱，再去给她找大夫。大夫对这种普通的风寒也只能开个药说些注意休息的话，于是意欢也只好照办。倒是宋素昏昏沉沉地看着她为自己端茶倒水熬药喂饭，心里又是感动又是惭愧，说：“对不住，是我，咳咳，连累你了。”

其实按照规矩，妾侍服侍主母，天经地义。但五代十国乱世还没有彻底过去，皇帝都如走马灯一样的换，危急时刻那还讲什么道德礼仪啊？宋素身体是病了，心里却明白意欢救她走，为她奔波是一种良心，更是可贵的恩情。

意欢摸了摸她的额头，觉着烧退了一些，叹口气说：“别说这样的话，咱俩要是好好在宫里待着，也没那么多事。一切都是命令的劫难。”她心里也觉得刺杀也好暗算也好，最大可能是冲着宋素来的，无他，皇后乃一国之母，分量自然比宠妃重。

但是，要不是赵匡胤突发奇想，宋素闲得走这么老远被人暗杀，而且还是在官驿里出的事儿，弄得她现在都不敢找官府了。

宋素听她是在抱怨官家，不敢也没力气阻止了，意欢却叹息道：“可恨没有信得过的人，不然咱们直接递信儿给你娘家，让人来接也好。”说罢，又端过一盘包子来，说：“就这酱香包子，再吃点粥吧。要不你更没力气了。”

桑宋素本来没什么胃口，却不过情面才咬了一口，谁知道这包子不知道怎么做的，格外鲜香美味，竟将她的馋虫激起，连着吃了两个包子，又喝了一碗粥。这人是铁饭是钢，果然下午宋素的气色明显就好。意欢喜道：“看来这里伙计没骗我，果然是贵有贵的好处，明天我再给你买。”

宋素忍不住点头，又叹息说：“往日我在宫里，山珍海味都吃腻了，如今要不是自己来这么一遭，都不知道平民百姓生活有多苦呢。怪不得官家日夜都操劳。”

宋素病着，今夜自然是又走不成了，意欢怕再出意外，就多要了一副被褥睡在脚踏上守着。不想这一夜还是出事儿了，半夜里桑柔就被意欢拍醒，格外冷静地和她说：“有贼子来了。”

这阴森森的语气，加上周围全黑，宋素感觉自己又要被吓病了，稳了稳神，才低声问：“怎么了，我看没动静啊。”

“你听不见，来人在隔壁屋顶上，离我们这儿还有几十步的距离，还行，不是高手。”意欢说着，已经拿出短剑。月光之下，泛出银光。

宋素紧张极了，只死死抓着意欢的袖子，意欢也不呈义气，只等那人摸进窗户，鹤起兔落一般一剑摸了他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