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坐下吧。”祝东篱对暗十七轻声说。

这次暗十七没有挣扎了，顺势倒进椅子里，他是暗卫，天生就不容易累，但是在这种尽是阴谋算计的地方，好不容易遇见个像祝东篱这样单纯的人，暗十七觉得没来由的一阵疲惫感，一直以来紧绷的神经得到了片刻的放松。

暗十七斜眼看向正在为原本没什么大事，却被祝东篱一己之力变成的灾区的伤口处努力找补祝东篱。

管他是不是装的呢，反正暗十七并不是很在乎。

祝东篱做事情很认真，当他给暗十七包扎伤口的时候，周到的一切都可以与他无关，时间都可以凝滞下来，全部的注意力集中在一处，窗外月光柔和，殿内烛影摇曳，与整座皇宫中的骚动形成了一种诡异的美感。

宫内明争暗斗，宫外却是热闹非凡。

自古最富皇城根儿，各色的商品琳琅满目，小商小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大街上的人络绎不绝。

叶重楼身着墨绿广袖，内衬月白长衫，斜挎着一个小布包，三千青丝只是随意拢起小半，剩下的如泼墨般随意散在肩头，远远一看，此人一身的清冷。

叶重楼脖子上坠了一串红玛瑙的珠串，衬着今日这么低调的一身衣服，不但没有显得突兀，反倒是锦上添花。

叶重楼本人清瘦的紧，骨头架子又小，而且眉峰柔和，眉骨极佳，丹凤眼眸，鼻梁高挺，一张薄唇生的珠圆玉润，乍一看，美得雌雄莫辨。

这么个大美人随随便便往哪儿走，都是吸睛的存在，尤其是他老人家还站在皇宫门口整整一天了，更是让过往来去的人都忍不住侧目。

今日一早，原本在家好好温习医书的叶重楼，突然接到宫中老师叶仲渠的召唤，叫他尽快入宫。

叶重楼得到消息后，午饭都还没来及用，背了小医包，就往宫中去了。

叶仲渠是里资质最老的，也是医术最高明的老御医，已然稳坐了御医属带班人整整二十余年，又是叶重楼的老师兼义夫，他的话，叶重楼自然不敢怠慢。

未成想，自己在这里站了整整一天，愣是没见着一个来接他的宫人，别说是来接他的了，这宫门口除了那几个守卫，愣是连个人影都没见着。

叶重楼是个品行端正，日日把尊师重道牢记心头的人，天赋高，又肯刻苦，自然是叶仲渠一众学生之间的佼佼者，最得老御医器重。

但老御医越是器重他，就越是不想让他入宫当值，近来叶重楼即将参加老御医的最终考核，随后便可出师，而他自己也已经看好地段，准备摆摊看诊了，可如今突然一反常态，叶重楼很难不觉得，是宫中出了什么事。

于是他边想边等，这一等竟是等到天际泛红，随后入夜，宫门戒严。

不过最终，叶重楼还是进了宫，不过不是被人客气的引入宫中，而是被两个官兵绑了进去。

叶重楼见已经入夜，城门都紧闭了，到现在除了早饭的那一碗清粥和几根小咸菜，他什么都没有吃，此刻腹中空空，他也只敢继续静候在此。

月上树梢，月影斑驳，叶重楼一直等到天际泛白，宫门终于被人从里面打开了一条小缝，窜出了一道人影。

叶重楼远远看过去，他不认得那个人，老师的大多数学生他是见过的，不认识的，只能是宫里做事的太监或是在老师手底下做事的医女。

来人是个男子，小太监打扮的模样，正在弯腰低头和宫门口的守卫低声说着什么，言毕，就见那个守卫点头示意小太监。

小太监忙满脸堆笑，一个劲的朝他这边张望过来。

叶重楼心下生疑，这次进宫，完全是他老师的意思，老师一向不喜他接触宫中事物，所以找他进宫，这件事本就奇怪，现在又派了这么个唯唯诺诺的小太监来带他入宫，简直更加令人奇怪。

不过奇怪归奇怪，叶重楼还是保持着一贯谦卑的态度，等着小太监过来找他。

原地等了一会儿，果然看到小太监朝他这边小跑过来，叶重楼迎了上去，小太监浅施一礼：“可是叶重楼，叶公子？”

叶重楼点头，小太监对他道：“公子请跟我来。”

跟随小太监进宫里去，叶重楼发现自己的眼睛都不够用的，小太监脚程快又快，他只尽量迅速的阅览周围的景色。

叶重楼的老师住在一座大宅子里，跟随他的大多是像叶重楼这样的穷苦学生，也都住在那座大宅子里。

叶仲渠的宅子虽大，但并不则呢华丽奢靡，唯有的几处花草，还是叶仲渠的几个，喜欢摆弄华彩的土地，说是要改善老师的居住环境，凑在一起商量着中下级棵树，日久天长，大宅子里到叶生出些移步换景的雅趣来。

此刻公里的金碧辉煌，叶重楼从来没有加过的，不由得心中惊叹：这宫中的奢华大气，竟是比师兄们描述的，圣贤书里描绘的，还要在惊艳上几分。

一路无言，叶重楼是第一次入宫，自然不可能认识御医属的路，只能紧紧跟着前面的小太监，由着他七拐八绕的把自己往宫中深处走。

可走着走着，眼前的景色骤变，全无刚才的富丽堂皇，而是愈深入反而愈破败。

叶重楼虽然没见过老师和师兄弟们，工作的地方，但他也不傻，就算这两年，皇帝再怎么苛待御医属的开销，堂堂的皇家医馆，也不至于破败成这样。

“那个......请问公公，咱们现在是去往何处？”叶重楼心下难安，只得出声询问。

可是小太监对他的询问似乎是丝毫不在意，只回了句不轻不重的“公子莫急，就快到了。”便又转过身去，一心带路，并不再理会他。

叶重楼摸不准小太监话里的意思，目光从周围的景色中收回来，打量起这个小太监，反正他也不敢贸然去行动，那就先从眼前这个小太监入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