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那人踏着晨曦与即将逝去的暗淡月光，脚底好似踩着祥云，仿佛天仙下凡。

那人似乎也被着刚刚弄出来的巨大动静吓了一跳，一时也僵在了原地，久久未敢动作，只是盯着站在寝殿门口几步之远的暗十七，一脸的不可置信。

暗十七只是略微打量了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人一眼，立刻就清楚了他的身份，双膝一曲，直挺挺的跪了下去。

“太子殿下，臣罪该万死！”暗十七的声音好像凤凰啼血一般的凄切，态度诚恳的，就差给太子殿下磕三个响头了。

太子本就被眼前这一幕吓得不轻，此刻那边那个身穿黑衣，隐匿在黑暗中，犹如鬼魅一般的男子，竟然跪下来给他磕头谢罪。

太子懵懵的，故意端着架子，学者上位者的样子一字一顿的说：“汝是人否？”

暗十七那副谦卑的样子原本就是他故意装出来的，刚刚在太子殿下愣神的这一会儿，早就偷偷将人上上下下打量了个十足，暗十七觉得，当今太子好像和皇帝并不怎么相像，这种差异并不是样貌上的问题，而是周身的气质。

身为直属皇帝管辖的暗卫，自然是这皇宫中，除了妃嫔以外，能和皇帝走的最亲近的一类人了，暗十七觉得皇帝眉宇间总是带着浓浓的戾气，和若隐若现的忧愁，周身环绕着一种足以震慑旁人的威严。暗十七从小习武，并未真正读过几本圣贤书，若是让他来形容，那就是妥妥的一副孤家寡人的模样。

可眼前这位与他年龄相仿的小殿下则不同，周身气质柔和，看起来很是平易近人，眉宇间皆是澄澈的意味，尤其是那双黑漆漆的眸子，格外漂亮，深邃却并不能遮掩其间的纯真，一副很好相处的样子，暗十七默默在心里给这位未及弱冠的小殿下贴了个“少年意气”的标签，满意的点点头，暗自感叹着自己过人的才华和无师自通的高超悟性。

正想着，暗十七就听见了小皇子的那句问话，“你......是人是鬼？”

暗十七被惊的一时语塞，连忙改了对太子殿下的标签——“清澈的愚蠢”

暗十七的嘴角抽搐了下，依旧毕恭毕敬的回答：”回太子殿下，臣是人。“

太子似乎是不大相信，此刻微微蹙起了眉，迟疑道：”当真？我听宫里的老麽麽说，有些鬼刚死不久，总是会分不清哪方是现实，哪方又是幻境，你不要怕，我不会伤害你的，你自己再好好想想，你这般年轻，到底有没有什么人，在你生前......阿呸。“太子略微顿了顿，接着又说，”就是之前，有没有被什么人伤害过。“

暗十七彻底无语了，正想着在为自己这个可怜的身份辩驳上两句，就听外面一阵兵荒马乱。

一瞬间，殿外灯火通明。

不等祝东篱反应，暗十七飞奔过来，一把揪住祝东篱，一个飞身，干脆利落的翻上了房梁。

殿中死寂，不是祝东篱不想出声，而是他早已不由分说的被暗十七死死捂住了嘴，两只纤细的胳膊，也被暗十七用力别在身后。

祝东篱那经理过这等场面，他颤颤巍巍的往下面望了一眼，嚯，如此之高，这要是摔下去，少说也得断条腿儿。

祝东篱闭紧了双眼，心中默念着“阿弥陀佛”，努力抑制住自己疯狂跳动的心脏，一张小脸儿都憋红了。

暗十七警戒的看着门口，关着的殿门外依旧亮如白昼，但嘈杂琐碎的脚步声渐渐停息，有一人，唯唯诺诺的靠近了殿门，规矩的行了一礼。

“太子殿下。”是一个好听的女声，想来应是祝东篱的近身侍女。

祝东篱心脏狂跳，听见外面侍女春桃的声音，像是听见了什么救命稻草，立刻挣动起来。

别看祝东篱虽瘦，但大难临头了，他的力气可不小，这一挣，差点把多年不走陆地，以飞檐走壁为主的暗十七揣下房梁。

奶奶的，暗十七在心中暗骂，心说我这也算是在屋檐房梁上溜达惯了的人，怎就能让你这么个百无一用是书生的玩意儿整下去。

幸好这是东宫，房梁自然要比一般的宫殿宽敞些，暗十七换了个姿势，直接把祝东篱整个人圈在怀里，然后把他死死的固定住，暗十七本就比祝东篱高些，又是常年习武，这个动作走起来很轻松。

祝东篱后背突然有了个温热的东西贴了上来，他闭着眼睛，不确定的往后靠了靠，嗯，确实有块木板一样的东西。

后背有了依靠，祝东篱紧绷的肌肉稍稍放松了下来。

“太子殿下？”春桃又喊了一声，期待着里面的人回复。

暗十七凑近了祝东篱的耳朵，小声道：“说话，不然咱俩都得玩儿完。”

祝东篱一个激灵，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祝东篱总是感觉周身有若隐若无的血腥味，再加上暗十七这句话的语调颇为严肃，他只好试探着出声回应。

“什……什么事。”

见太子殿下终于有了回音，春桃松了口气，刚想问问人是否安好，一旁的大太监舒普深舒公公可是等不急了，他弓着腰等了半天，终于听见里面那位爷的声音。

舒公公：“太子殿下，您没事儿吧？”

舒公公说着，抬脚就要往里闯，一旁的春桃立马出声阻拦：“公公！”

“怎么，春桃姑娘，太子殿下现在生死未卜，咱家可是带了太医来，你现在在这挡着，可是企图谋害皇子！”

舒公公越说越严重，幸好春桃也算是经过些事儿的，没有被当场吓趴下，她恭恭敬敬的跪下来。

“春桃不敢。”

“那你这挡在门口不让咱家进，又算是怎么一回事啊？”

春桃还想辩解，暗十七确实在房梁上急得跳脚，他狠捏了一把祝东篱腰部的软肉，继续压着声音说：“说话呀！”

祝东篱猛地被人一掐，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只能照做，他支吾着说：“没……没事，本宫没事，我……本宫困了，你们回吧！”

暗十七扶额，心道您刚才和老子说话那股子端庄劲儿呢？怎么现在这副模样，怎么不叫人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