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珀耳塞福涅披上晨曦的外衣，光着脚丫踩过旷野边界清澈流淌的溪水，手捧着一束盛放的鲜花跑进了野蛮生长的森林，也在无意中跑进了某个人的心之栖息地。

——希腊神话

经过漫长时间的联程中转后

迟咏昼套上厚实的防紫外线斗篷下了飞机，她来到机场行李卸载的输送口，顺利取回了自己的手提行李包，在机场公交车站的停车场与英皇酒店那边安排的私人助理接上了头。

“拜托，亲爱的Daphne，你可真是给了我好大的一个惊喜！我接到上面通知的时候简直不敢相信，斯宾塞先生居然舍得让你这个【天使宝贝】亲自到这个刚有点起色的地方。”

一头黑短直齐刘海的日系少女，正斜靠在车身上，双手环胸嚼着口香糖。

“南方，爸爸才说过要入乡随俗，或许应该按照工作签证上的新名字称呼我，比较合适。”

迟咏昼把手上的东西直接递过去，好整以暇的看着她说道。

“好吧我认输，我的迟小姐；不过你这名字到底怎么想的？永昼的寓意多好啊，非得再加个口。”南方一边疑惑一边接过她的行李，放进了车后座，又见迟咏昼站在原地不肯上车，心领神会的从里面拿出了一把伞。

“你不懂，在我们中国的道派学论里，有个说法叫【太极玄一，阴阳两气】，所有事物的运行轨迹都很难言之凿凿的称其有绝对的圆满，也许你以为符合你所有想象的完美对象，存在着你不知道的两面性呢？”

迟咏昼在黄昏的尽头下撑开伞，挡住了最后一缕阳光，迈开步伐朝着早已停泊在那里的公交车走去，拉长的背影投注在地面上，仿佛一张通往不归路的地毯。

…………

临江省理工大即将面临毕业季，由于国家开始逐渐收紧包分配政策，金融贸易系的学生们最近正忙着赶写毕业论文，其中也包括了紧跟风向，嗅觉灵敏的高启盛。

妹妹小兰之前在高三冲刺阶段结束后，眼看着分数线有望达标她考医大的第一志愿，结果那天她约了同学出去提前庆祝，让他去旧厂街社区拐角的邮箱帮她拿录取通知书的那刻，却差点让一切成为过眼云烟。

没有其他原因，仅仅只是因为临江省最好的医科大学就读的四年学费完全超出了他们全家所有人的开支预算！

高启强捧着那张光鲜亮丽的录取通知书如获至宝，笑容灿烂到几乎要灼伤他的眼。

如同经历过数九寒冬的垂死挣扎，在难得一次的晴空下破冰而出的鲤鱼，终于可以窥见晨光熹微，以至于下意识的忽略掉了那笔天文般的数字，翻找出了一个陈年未用过的老相框，将它当成宝贝似的束之高阁。

连后来听闻喜讯匆忙赶回家的高启兰都为此颇有些哭笑不得。

说来也凑巧，收到医科大录取通知书的那晚正好是高启兰的生日，兄妹三人由高启强牵头做主，在旧厂街那家常去的面馆点了三碗猪脚面，围坐在一起聊天。

高启强与有荣焉的和妹妹分享着苦尽甘来的喜悦，比着手势拍了拍她的肩膀：“小兰啊，没想到一眨眼的时间你就长这么大了，大哥真的好高兴……”

结果话没来得及说完，反而用袖子擦了擦眼泪，属于欲语泪先流了。

高启兰原本正拿着筷子扒拉面条的手一顿，想尽量转移这个有点沉重的话题，打哈哈的笑了笑，于是将目标对准高启盛：“我看二哥比我优秀多了，他们学校属于临江省的重点人才培育基地，现在正搞那个就业名额分配呢。”

原本就有点心不在焉的高启盛摘下雾化的黑框眼镜，用随身携带的抹布擦了擦，顺口回了一句：“指标数量和人才质量又不能成正比，这种好事哪里轮得到我，你以为我是你啊，什么都想靠大哥。”

于是沉默是今晚的旧厂街。

高启强即使再兴奋上头，也终于被一盆冷水回过神来了，他脸上的笑意逐渐褪却，总算还顾忌着情商感人的妹妹，虽然依旧维持着温和的态度，但很快就随便找了个理由把高启盛单独拉了出去。

………

旧厂街菜市场鱼档

“你知不知道你在胡说些什么，你想让小兰放弃她的梦想？！”

昏暗闪烁的电灯下，高启强揪着弟弟的衣领，不敢置信的听着他说出的话。

高启盛指着哥哥经营的鱼档，似笑非笑着道出残忍的真相：“从小到大，哥你都把最好的东西让给我和小兰，自己守着这个破小的鱼摊撑起这个家。”

“那又怎么样？我曾经当着爸妈的牌位发过誓，就算要砸锅卖铁，也得把你们两个给供出去！”高启强有点跟不上弟弟的脑回路，只是对他提出的建议依旧表达出强烈的不满。

“所以呢？你忘了我当年刚考上省理工大的时候，不也是靠自己的本事参加市区的高等数学竞赛拿到奖学金吗？怎么轮到高启兰了，就得活该你被她趴在身上吸血啊？”

高启盛顶着大哥愤怒的目光，混不吝的冒出这么一段话，他想他大概是疯了，才会用这种方式和自己亲妹妹比较，但他哥真的太严于律己宽于待人了，谁给她惯这毛病！

“啪！——”清脆的耳光响起，高启盛的脸上多了个巴掌印，直接把眼镜都打歪了。

高启强原本听着这番在他看来十分大逆不道的言论时，还打算采取怀柔劝解方针的，直到他敏感的察觉出弟弟对妹妹的不满几乎到了一个临界点。

“你明天就给我滚回学校去，好好准备你的毕业论文，我没有联系你之前，不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