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调的黑色轿车在市区中穿梭。
刀疤的仓库在城西边缘，以防万一，雷狮把着方向盘先开车去城东晃了一圈，才优哉游哉往城西转悠。
两人一路无话。
卡米尔一脸正经，手放在膝盖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似乎是在思考什么。
只是不知道他脑子里是否也跟他表面上一样平静。
雷狮也没有主动开口的意思。这位雷厉风行的大佬执掌黑帮这么多年，第一次有了私人的感情问题，自己琢磨都琢磨不过来，没精力去猜别人的心思。
也根本猜不到啊。
雷狮郁闷地阴着脸，眼睛不住地往卡米尔那边瞟，心想果然还是得找个时间把这个事说开。
窗外的景色飞速往后退去，街边繁华的建筑越来越稀少，取而代之的是一大片一大片的空地和树木。
城西郊区。
“大哥，再往前一公里就到了。”
卡米尔目不斜视，眼神淡淡的，看不出什么来。
雷狮应了一声，稍微敛了下心思。
轿车疾驰而过，路边的野草被带起来的风吹弯了腰。
一公里后，雷狮缓缓停车。
这里已经到了城市边界，四周荒无人烟，前面却拔地而起一座看似荒废的工厂，被遮在荒草和枯树里，毫不起眼。
工厂前的空地上已经有一个人在等他们。
雷狮跟卡米尔下了车，一头小辫子的银发青年迎了上来。
“雷狮老大，你来了。”
帕洛斯笑得和善，故作一副谄媚的样子，一双细长上挑的眼睛深不可测。卡米尔扫了他一眼，抬手压低了帽檐。
“就你一个？佩利呢？”雷狮随口问道，也没管这俩人焦灼的气氛。
帕洛斯道：“不知道跑哪玩去了。他好久没出来了，让他疯一会儿吧。”
他语气随意，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说一只狗。
其实也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
佩利，头脑简单四肢发达，以残忍嗜杀闻名，是雷狮手里为数不多的只有力气没有脑子的疯狗。
雷狮点点头，不再过问。
佩利脑子不好使，感觉不出帮派内即将到来的腥风血雨，雷狮也懒得跟手下说太多，耐心全给了卡米尔一个人。所以就算他重用佩利，其实也只是把任务派给他让他去做，从来不会过多交流。
反倒是帕洛斯这个老狐狸跟佩利走得比较近，把傻狗骗得五迷三道。
只要不太过分，雷狮不会去管属下的花花肠子，或者说，他其实对这种刀尖舔血的日子乐在其中。
“验过货了吗？”
“验过了，全是高纯度的，没被动过手脚。”
雷狮神色不明，径直走向工厂。
帕洛斯知道以雷狮的谨慎程度，自己的汇报仅仅只被当做参考，待会一定会再验一遍，也就没再补充细节。
反正这位爷不嫌累，细节他自己看就行。
卡米尔一声不吭地跟了上去，路过帕洛斯时偏头给了他一个警告的眼神。
帕洛斯脸上还挂着笑，但这笑容在一片昏昏的阴云下又让人有点不舒服。
看雷狮已经走远了，帕洛斯凑近卡米尔，轻声道：“对我这么有敌意，是怕我耍阴招吗？”
卡米尔语气没什么起伏：“你敢的话可以试试。”
说完，也不管帕洛斯作何反应，卡米尔快走两步，跟着雷狮进了工厂。
看着兄弟俩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帕洛斯的笑容渐渐冷了下来，眼中没什么波澜。
山风还是有点凉的，这丝冷意仿佛被吹进了帕洛斯心里，让他整个人都有点发抖，但很快，他就调整好状态，恢复了那副面具般完美的笑脸。
“帕洛斯！”
爽朗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帕洛斯顿了顿，头也没回：“佩利，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佩利跑到他身边，一头浅黄色的长头发，真的很像某种大型犬科。帕洛斯忍了半天没忍住，伸手过去揉了两把他的脑袋。
“你不陪我玩，这山沟里也没什么好玩的，就回来了。”佩利把头往前凑了凑，更加方便帕洛斯摸狗头。
帕洛斯眼中终于有了点真实的笑意，戏谑道：“没办法嘛，雷狮老大要来验货，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能工作时间到处瞎跑？”
提到雷狮，佩利兴致又高了一点：“雷狮老大在这里？他到底打算什么时候跟我比试？我跟他提好久了，他一次都没同意过，憋死我了！”
帕洛斯微不可察的顿了一下，笑道：“你要敢跟雷狮动手，卡米尔会第一个弄死你。”
“谁怕他！”佩利不耐烦道，“每次我说要跟老大打架，那小子的眼神就跟要杀人一样，烦死他了！”
“说起来，佩利，如果你真的很想跟雷狮老大比试一下的话，我倒是知道一个机会。”
“什么机会！”
帕洛斯满脸和善，笑的像只狐狸：“明天晚上，厄流区。我给老大和卡米尔准备了一个惊喜，到时候就算老大不愿意，也不得不跟你打一架了。”
佩利半信半疑的歪了歪头，但以他的脑子还理解不了这句话的深意，很快就沉浸在要跟雷狮打架的兴奋中去了。
帕洛斯仰头看着空中盘旋不去的乌鸦，心中暗暗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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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厂里的光线暗淡，堆成山的箱子里荧荧发着蓝紫色的微光。
空气中都是那种潮湿阴冷的味道。
雷狮抽出匕首，在一袋开了口的结晶状颗粒中挑出一点，确定纯度后又仔细的放回袋中。
不用检测也知道这是什么。
卡米尔跟在雷狮身后，看他一箱一箱的检查，心中的不安感也逐渐加深。
“大哥，怎么样？”
“都很正常，没发现什么奇怪的地方。”
卡米尔冷静道：“没什么奇怪的地方，才是最奇怪的地方。”
雷狮点点头：“没错，毕竟以帕洛斯这几天的动作来看，我以为他至少会在箱子上做个标记。”
卡米尔顿了顿，诧异道：“难道我们的推测是错的？”很快，他又否定了自己，“不对，应该是我漏掉了什么地方。”
雷狮看着这堆检查不出来什么异常的颗粒物，用卫生纸擦了擦染了蓝紫色的匕首，冷冷道：“他难道打算在交易当天动手吗，那这可太铤而走险了，不像他的风格。”
静默了一会，雷狮掏出手机，轻轻摁了个号码。
接通电话，雷狮直奔主题：“交易时间改到明天晚上十点，准备好钱。”
对方似乎说了什么，雷狮挑了挑眉，道：“厄流区？为什么突然换成那里？”
听到这个名字，卡米尔整个人僵了一下，又若无其事的放松下来，继续仔细检查那些货物。
“知道了。”没多废话，雷狮放下手机，转头看向卡米尔。
没等雷狮说什么，卡米尔立刻道：“明天我会去的，大哥。”
雷狮知道自己弟弟的脾气，也没反对，只是说：“不用勉强自己，卡米尔。其实这次交易也没那么危险，你去不去都一样。”
我只是想陪在大哥身边。
卡米尔咽下了这句差点脱口而出的话，低声道：“已经是很多年之前的事了，大哥不用担心我。”
雷狮听了卡米尔这句，心里说不上什么滋味，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弹了卡米尔一个脑瓜崩，笑道：“行了，带你去。有事你别自己硬扛着，我好歹是你大哥，偶尔跟我谈谈心，别整的跟上下级关系一样。”
他这一笑，两人之间一直尴尬的气氛瞬间融化了，卡米尔也笑了笑，应道：“是，大哥。”
雷狮又摸了摸卡米尔的头，心中松了口气。
终于是找回之前的感觉了，恋人做不成，还是能做兄弟的嘛，之后的事慢慢来，总有一天……
想到这，雷狮的心情好了不少，一双紫眸也柔和下来，转身打算再查几个箱子就收尾。
卡米尔站在原地，手指有些僵硬。
不知为什么，一提到厄流区他就没来由的感到不安，本以为是小时候留下的阴影，适应了就好了，没想到这不安愈演愈烈，现在竟压得他喘不上气来。
怎么回事？
卡米尔望向雷狮的背影。
外面乌鸦扯着嗓子嘶哑地叫着，在空旷的工厂形成一声一声的回音，就好像是一块巨大的阴影罩在卡米尔心上。
卡米尔深吸一口气，压低了帽檐，试图隔绝那怎么都驱赶不掉的危机感。
乌鸦们疯了一样，像是在为明天做彩排，就等着演出时间开始，为这见不得光的罪恶献上最明亮的丧钟。
这样令人不安的鸦叫声，还是在厄流区的时候……
紧接着，脑海中即刻浮现了那个带他逃离恐惧的身影——是雷狮。
卡米尔抬起头，看到不远处的雷狮正转过身来等他过去，逆着光的身影跟卡米尔记忆里的少年重叠。
卡米尔不再理会脑中的嘈杂，迈步走向他。
但愿明天一切顺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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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寒，饥饿，脱力。
卡米尔已如此躲藏了数天，一颗心早已麻木，甚至连恐惧都感觉不到了，只觉得头晕脑胀，再走一步就要死在这冰天冻地的黑暗里。
厄流区从来看不见阳光，入冬后，就算是中午十二点的温度也从来没有超过五度，而他身上只穿着一件单薄的旧衬衫，裤子也破了好几个洞，风一吹就冷的要命。
更要命的还在后面。
“他在那儿！快点，别让他跑了！”
“这小兔崽子刚刚差点咬下我一块肉来，看我逮到他不把他的牙敲断！！”
卡米尔头也没回，几乎是条件反射般的飞奔向前，但很快，他开始体力不支，身后的脚步也越来越近。
不行了，真的要死了。
卡米尔这样想着，腿上的速度不断放慢，他已没有力气再奔跑了。
后面有人一把揪住他的胳膊，把他狠狠拽住，迎面就是一拳。
这拳打在他的脸上，把他狠狠撞倒在地。
几个混混模样的人瞬间把他包围住。
“跑啊，你不是挺能跑的？怎么不跑了？”
“小兔崽子，可算是逮着你了，我可得好好教教你，出来混早晚是要还的！”
几人摩拳擦掌，眼中凶光毕露，卡米尔熟练的抬手护住自己的头部，心想这次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等了一会，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卡米尔疑惑的拿开手，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幕。
小混混们呜咽着躺了一地，他们正中间有一个少年，正漫不经心的补着刀。
感觉到卡米尔的视线，少年看过来，一双眼睛生得明亮至极，薄唇勾起，冲他打了个招呼。
“雷鸣是吧？我是雷狮，你大哥。”
大哥？卡米尔一瞬间从暖意中脱离出来，警惕的望着眼前这个陌生少年。
他在这里流浪了这么久，什么时候多了个大哥？
似乎察觉到他的疑虑，雷狮大方的走到他身前，伸出一只手，道：“我也是刚知道我在厄流区还有个弟弟。抱歉，我来晚了。”
“我不是你的弟弟。”
“我绝对不会认错的，雷鸣。”
听着那个陌生又熟悉的名字，卡米尔攥紧了拳头。
看卡米尔半天没有反应，雷狮放下了手，逆着光，他脸上的表情模糊不清。
没耐心了吗，也对，怎么会有人特意来这种地方就为了找一个陌生的弟弟。
正嘲讽自己想太多的卡米尔一抬头，对上了那双紫色的眼睛。
两人的距离一下子拉的很近。
这人怎么蹲下来了？
雷狮看着眼前这小小的一团，心里也是乱乱的。
他一直不愿意被家里束缚，也根本不想做什么继承人，雷家人的眼里似乎只有利益和权势，为了家族利益，他们甚至可以抛弃亲情。
直到昨天，他才从自己父亲的口中得知，自己还有一个素未谋面的私生子弟弟。
因为受不了家人们鄙夷的语气，雷狮一怒之下直接一个人跑到了厄流区，凭着八年前一张模糊的照片大海捞针。
他也没想到自己真能找着，也没想过该怎么跟一个陌生小孩交流。
毕竟他从小到大跟家人的相处方式都是公办公事的冷漠。
雷狮沉思了一下，试探道：“雷鸣，你愿意跟我回家吗？”
卡米尔警惕不减：“我不认识你，我也不是雷鸣。”
雷狮顿了顿，笑道：“抱歉，卡米尔，我不是那个意思。”
卡米尔怔了一下，没想到这大少爷会因为这点小事给自己道歉。
但他还是礼貌的拒绝道：“你家不是我家，我不回去。”
雷狮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从没跟这么小的孩子交流过。又沉默了一会，他拿出面包和绷带递给卡米尔，笑了笑，道：“随你，你不愿意就算了。不过就算你不回去，我也是你大哥了，叫一声我听听？”
卡米尔不知所措的盯了他一会，最终还是妥协了，轻声道：“……大、大哥。”
雷狮非常高兴的样子，竟然伸手一把揉上了他的脑袋，吓得卡米尔一抖。
“哈哈！那些家伙再也不能说我是家里最小的了！”
这完全是已经默认他是雷家的人了吧……
卡米尔面上波澜不惊，心里却有种寒冰融化的感觉。
从那以后，雷狮几乎每天都要来厄流区找他，卡米尔也没想到，从那声“大哥”开始，他就再也离不开这个潇洒恣意的少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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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米尔，做噩梦了吗？”
卡米尔陡然惊醒，一睁眼便是雷狮关切的眼神，这双眼睛的注视太过热烈，让他不由自主的向后缩了缩。
雷狮见状，眼神暗淡了一下，拉开了一个礼貌又疏离的距离，递给他一件外套，淡淡道：“马上到厄流区了，穿多点，容易着凉。”
说完他便转过头继续拿着对讲机吩咐着什么，卡米尔晃了晃脑袋，手里攥紧了那件带着雷狮味道的外套。
此时他们正坐在一辆行驶中的汽车上，前面有司机在开车，后座只有他跟雷狮两个人。
随着神思渐渐清明，卡米尔终于想起了他们是在去交易地点的路上，而他因为昨晚制定计划到深夜，一个没撑住，直接在车上睡着了。
所以，他睡着的这期间，是一直枕在大哥的肩膀上吗……？
卡米尔偷偷瞟了一眼雷狮。
他正抱着手臂，目不斜视的看着窗外，应该是在计划待会的安排，耳朵上却有一丝可疑的红晕，但看他一脸的冷酷严肃，卡米尔觉得自己可能是看错了。
想了想，卡米尔还是决定先谈正事：“大哥，帕洛斯和佩利没有跟来吗？”
“我安排他们去了别的地方，那里急需人手，而且我们这次的交易也需要稍微隐蔽，没法带太多人。”
卡米尔从后视镜中看了一眼，约摸着估算了一下人数，确实比平时带的少了点，但战斗力都不错，真要打起来应该也没什么问题。
况且这次的交易对象是一个跟他们交易过很多年的老主顾，也算是知根知底了。
卡米尔蹙着眉，总感觉还有什么事没想起来。
心头的不安越来越明显，厄流区的空中阴云漫天，给人们带来一丝若有若无的压抑。
不知是不是这感觉太过强烈，以至于充斥在车厢内这个狭小的空间里，雷狮看着车窗外已到达的目的地，忽然从怀中掏出一把枪递给卡米尔。
“拿着，待会如果发生什么事，从那个巷子左拐，那里埋伏了我们的人。”
卡米尔愣了愣，心里各种问题一闪而过，还是先问了最紧要的那个：“大哥，你把枪给我，你用什么？”
几乎没人知道，著名黑帮大佬的弟弟出门做事竟然从来都不配枪，只会随身带着一把短刀。
倒不是卡米尔自大到不屑于带枪，只是因为他的大哥——雷狮曾经被身边的兄弟背叛，当时事发突然，卡米尔还没反应过来，他腰上的枪竟被那人一把抽走，直接顶上了雷狮的太阳穴。
那件事给卡米尔带来的阴影太大了，以至于就算那次只是有惊无险，雷狮也好几次劝过他，他也再没佩戴过枪支，身上唯一一把短刀也是时刻藏在袖子里，不让任何人有触碰的机会。
雷狮深知他的习惯，回道：“我当然不会只带一把枪，这把拿着方便，你先拿去防身。”
卡米尔将信将疑的点点头，又问道：“大哥，是发现了什么？”
雷狮扫了眼表，离交易时间还有十分钟，又看了看车窗外空无一人的街道，冷静道：“嗯，我刚刚粗略看了一下，至少有五个人是提前埋伏在这里的，而且他们的目标很明确，要么是我们手里的货，要么……”雷狮轻笑一声，眼中一丝杀气闪过，“就是我。”
闻言，卡米尔脸色也冷峻起来，将手枪上好子弹，掩在了外套下。
雷狮又看了一眼表，打开了车门，道：“走吧，别紧张。”
卡米尔点点头，跟着雷狮下了车。
以前比这还惊险的场景也不是没有，甚至这只是他们日常生活里小小的一部分，但不知不为什么，这次的压迫感格外的强。
后面几辆车也陆续到齐，兄弟们三三两两跟上他们，也都掏出了枪。
迎面走来的是一个中年男人，身后也跟着几个小弟，但他的表情相对轻松一点。
男人往前几步，举起双手表示自己并无威胁，雷狮也走上前去，神色不明的打量着对方。
男人敏锐的察觉到有些剑拔弩张的氛围，打了个哈哈，笑道：“雷爷，这是什么意思？还怕我不给钱不成？”
“当然没有。只是兄弟们刀口舔血惯了，这次挑的地方又有点过于奇怪，警惕一些别的东西罢了。”
“没办法啊雷爷，最近风声紧得很，我这边的场子被查了好几个，想半天，也就只有厄流区不会太引人注目了。”男人笑着，眼睛望向卡米尔，道：“小兄弟，有什么不方便的多担待啊。”
卡米尔冷冷观察着四周，并不回应。
雷狮脸色瞬间冷了下来，不动声色的挡住卡米尔，皮笑肉不笑道：“最近确实不太平，那我也不说废话了，钱带来没有？”
“雷爷，你这也太直接了吧。”被雷狮横了个警告的眼神，男人赶紧道：“当然带了，一分不少全在车上，现在就可以拿来给你看。”
雷狮正要说什么，那人又不紧不慢的补充道：“不过，雷爷，虽然咱们也算是老相识了，但是至少让我看看货吧？我当然知道雷爷的信誉一向是极好的，但看不到货，怎么说也是不放心啊……”
雷狮点点头，正要吩咐手下拿货，转头时却突然感觉余光中，远处的那栋高楼上似乎有金属的光泽一闪而过。
雷狮顿时察觉到了什么，背在身后的手比划了一个手势，冷声道：“卡米尔，货在后备箱，你去拿过来。”
卡米尔顿了顿，转身朝刚刚停车的地方走去。
刚刚雷狮比划的是他们之间的暗号，那个意思是——
“狙击手”
卡米尔假装什么也不知道，从后备厢中取出一个密码箱，把它带回去交给了雷狮。
雷狮掂量了一下箱子，微笑着看向那个男人，道：“现在就验货吗？”
男人迫不及待的点点头，又往前凑近了两步。
这个反应，雷狮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已来不及想太多了，电光火石间，他单手开了密码箱，准确无误的握住里面备用的手枪，一把顶住男人的脑袋。
“让你的手下安分点。”
男人立刻吓得泪如雨下，颤抖道：“雷爷，这是什么意思？！你千万别开枪啊爷，是，是有什么误会吧！”
雷狮目光一凛，轻声道：“把狙击手撤下来。”
“狙、狙击手？！爷，我根本没安排狙击手啊？！！我承认，我是想今晚埋伏你，但我真的没安排过狙击手啊……”
不对，还有第三阵营？
似乎是从遥远的万丈高空听到了那如蝴蝶振翅一般的声音，雷狮猛地把男人整个提了起来，紧接着传来肉体被子弹打穿的声音。
正中脑门。
“狙击枪！大家快撤！！”不知谁喊了一嗓子，不大的场所瞬间乱成了一锅粥。
雷狮看也不看，直接把男人的尸体随手一扔，拉起卡米尔就闪身进了一条小巷。
两人飞驰在街道上，忽然正前方有人迎面冲出，直接一拳冲着雷狮呼啸而来。
雷狮反应极快，偏了偏头躲过了这一拳，抬眼看去，眼中并没多少惊讶。
“我早该想到是帕洛斯。”
佩利不明所以的盯着雷狮，道：“关帕洛斯什么事，是本大爷自己要来的。雷狮老大，接招！”
雷狮知道这傻狗是被帕洛斯忽悠了，此刻不能跟佩利在这里浪费时间，直接把枪一举，冷冷道：“滚开。”
“老大，这就没意思了，只是打一架而已嘛！”
佩利竟压根没管雷狮举起的枪口，疯狗似的扑上去，在雷狮扣动扳机的那一刻，他一个闪身避过了那一发子弹，按住了雷狮握枪的手。
不得不说佩利确实很有实力，但这实力是拿脑子换的。
两人在狭小的小巷里过了几招，雷狮的目的是速战速决，加上卡米尔一直在旁边干扰，很快佩利的身上就多了十几道伤口。
忽然，像得到了什么指示，佩利猛地收拳，转攻为守。
雷狮被磨得不耐烦了，嘁道：“不打就滚蛋，别挡路。”
佩利笑了一下，这个笑容在黑暗中有点模糊不清，“雷狮老大，这次算我们平手，下次，本大爷一定会打败你！”
说完，他狠狠一蹬腿，隐在了一片黑暗中。
雷狮静止了片刻，忽然神色严峻，转头轻声问道：“卡米尔，你有没有听见警笛声？”
卡米尔正在给手枪上子弹，闻言也停下手中的动作，侧耳细细听了一会，道：“嗯，正在向我们靠近。”
雷狮心念电转，终于明白了什么，冷冷道：“帕洛斯为了对付我，还真是不管不顾，他不怕事后条子找他的麻烦吗。”
卡米尔顿了一下，“大哥的意思是，帕洛斯他……”
雷狮冷笑一声，道：“除了他还能有谁？特意引起我的疑心让我把交易时间提前，又放佩利来拖住我们，为的不就是等警车开过来么。”
“猜的不错，雷狮。”一道自身后声音响起，这声音向来温和，现在混在一片硝烟里，竟也染上了一丝杀气。
安迷修缓步走来，一手举着枪，一手握着对讲机，面上是从未有过的严肃。
“雷狮，咱俩也认识不短的时间了，我劝你放下武器双手抱头，别抵抗了，今天你算是走到头了！”看了卡米尔一眼，他补充道：“还有旁边那个，把枪扔地上！”
提到卡米尔，雷狮眼神有一瞬间的暴戾，但很快就被他压了下去，冷冷看向安迷修，嘲道：“怎么，帕洛斯不来看看他好不容易织下的网？”
安迷修显然不想跟他多废话，以同样冷的声音回道：“我暂时还没找到充分的证据能把你的手下全部逮住，但别急，早晚你们会在监狱里见面的。”
雷狮像是听了个很好玩的笑话，低低笑了几声，竟恢复了平日里散漫的样子，“是吗，安警官。那请问，你有什么充足的证据能把我逮进去？”
“就凭你今天的交易，也够你吃一辈子牢饭了。”
“交易？安迷修，你是昨天晚上做梦还没醒吗？”
这时，一个小警员从远处跑过来，气喘吁吁的抱着一个大密码箱，冲安迷修草草敬了一个礼后，道：“警官，找到了！这个箱子藏在那辆车的车座下面，肯定就是今天的交易内容！”
安迷修点点头，抬眼望向雷狮，道：“人证物证俱在，你如果没什么想说的，就请跟我们走一趟吧。”
卡米尔大脑飞速运转，低声道：“大哥，你先走，我断后。”
雷狮却轻轻一笑，“不用。”
接着，他往前走了几步，完全进入了警方的射击范围内，用不大音量缓缓道：“安警官，你怎么能仅凭一个箱子就定我的罪，这未免也太冤枉一个普通市民了吧？”
安迷修怒极反笑，“你？普通市民？”
他把箱子从那个小警员手中拿过来，直接用枪托砸开了箱子上的锁，对着雷狮道：“行，你想拖时间，那我就让你死心。”
箱子被当着所有人的面缓缓打开，露出了里面放着的东西——
一袋一袋的蓝紫色颗粒物，每一袋都贴了手写的标签，在幽暗的光线中发着危险的微光。
“雷狮，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安警官，不验一验吗？”
听到这里，安迷修也隐隐觉得情况有变，但他还是不相信雷狮会做这么万全的准备，随便叫过来了一个负责检验的警员，让他大概测一下这都是什么物质。
那位警员用了几个试纸和一个随身携带的小机器，很快得出了结论：
这些蓝紫色的颗粒物，完全是糖！
如果非要说掺了什么对人体有害的东西，那就是染色用的食用色素。
安迷修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卡米尔也是一脸懵。
全场只有雷狮嗤的一声笑了出来，边笑边说道：“怎么样，安警官？我本来今晚只是想给我的兄弟送点零食吃，没想到闹了这么大一个误会。这一箱子糖就送给你了，也当作是我小小的赔礼。”
安迷修攥紧了手中的枪，眼眶通红。
面前这个叫雷狮的男人简直就是恶魔，如果今晚还不能把他逮捕归案，那么用不了多久，他一定会狠狠地报复回来。
到时候就别想有太平的时候了！
安迷修忽然想到了什么，大声道：“那你手里的枪呢？非法持有枪支，这可是铁证如山！”
雷狮又笑了起来，大方的伸出手来，直接掰断了自己的手里的枪。
仿真塑料的，里面的子弹全是软头海绵。
卡米尔目光一凝。
怪不得大哥刚才开枪时那么谨慎，那这么说，大哥现在是身上一个武器都没有？！
“安警官，我的这帮兄弟们没事就爱玩个角色扮演，你不会这也要管吧？”
安迷修彻底无语凝噎，眼睛红的像要滴出血来一般。
雷狮背过一只手抓住卡米尔的胳膊，带着他慢慢向后退去，“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正在安迷修犹豫要不要放走雷狮时，一颗子弹穿过人群，冲着卡米尔的脑门呼啸而来。
雷狮瞬间警觉，一把推开卡米尔，那颗子弹擦过雷狮的胳膊，带出了一串血珠。
“大哥！”卡米尔立刻想回到雷狮身边去，但却被不知从哪涌出来的人群冲开，反而离得雷狮越来越远。
又是砰砰几枪，每一颗子弹都精准的扫向雷狮，让他无处躲闪。
卡米尔大脑空白一片，眼里只有他的大哥，和他大哥身上不断增加的伤口。
雷狮一如既往的冷静，但看到卡米尔也被两三个人围住时，他冷静的面具第一次有些挂不住了。
“卡米尔，留意周围，别管我！”
此刻也顾不得安迷修在不在场了，卡米尔迅速抽枪打倒了几个围着雷狮的人，大声道：“大哥，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没带武器！”
“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省着点子弹给你自己，这边我能对付！”
开什么玩笑，围攻雷狮的可都是持枪带棒的精锐，雷狮就算再怎么厉害，毕竟也只有一个人，根本抵不过这枪林弹雨。
卡米尔迅速做出判断，直接放弃防守，疯了一般向雷狮那边突围。
————————
远处，黑暗中两个人影在楼顶一站一蹲，正默默观赏着这一出闹剧。
“帕洛斯，要不咱们别玩了吧，我看卡米尔受伤了，再玩下去老大就要生气了。”
“放心吧，佩利，等玩完这一场游戏，雷狮就再也不是我们的老大了。”
“别啊帕洛斯，老大虽然不怎么跟我说话，但跟了他以后，我就再也没饿过肚子。如果老大不再是我们的老大，那我们以后跟谁啊？”
“我们以后谁也不跟，我也不会让你饿肚子。以后我们自己干自己的，再也不用为别人卖命了。”
佩利挠了挠头，听不太懂帕洛斯的话，只是嘟囔道：“其实给雷狮老大卖命也没什么不好的，我就是烦那个卡米尔，动不动就瞪我，老大倒是对我挺好的，给我住的地方，还给我肉吃……”
帕洛斯眼中一丝情绪都没有，轻声道：“那俩兄弟从始至终都没有真正相信过我，没关系，反正我也不是值得相信的人。”
这句话很轻很轻，轻到连佩利都没听见，帕洛斯也不确定自己到底是把这句话说出来了，还是只在心里想了一遍。
其实帕洛斯一开始也想过好好跟着雷狮干，毕竟雷狮对待手下确实不错。但渐渐的，自己犯过的前科成了导火索，引来了无穷无尽的猜疑，最终，竟变成了现在这幅局面。
帕洛斯冷笑了一声，头也不回的离开了。佩利不明所以，想了想，也站起来跟上了帕洛斯的脚步。
————————
砰砰几声，卡米尔左边的胳膊又中了一弹，但他却没有一丝痛苦的表情，只是机械的开枪，换弹，眼睛里只有雷狮一个人，尽量帮他清除障碍，掩护他撤退。
雷狮此刻已经伤痕遍体，脸色是从没有过的严峻。
安迷修那边也好不到哪里去，这一大帮人根本不看对手是什么阵营，只要是个活人就往上扑，一点也不怕警察。
不得不说，帕洛斯真是下了一手好棋，趁着雷狮和安迷修斗智斗勇一晚上，双方都精疲力尽的时候，才让他整装待发的精锐们上场。
又把两三个人打退，雷狮冷冷道：“这是想用人海战术把我淹死么。”
卡米尔紧贴着雷狮的后背，脑子一刻不停的思索对策。
不过好在雷狮拥有绝对的实力，即便是在这一群持枪恶徒中也丝毫不占劣势，加上卡米尔在旁边辅助，两人很快就占了上风。
“卡米尔，那边有个掩体，待会我会想办法把你那边的人放倒，你趁机从掩体后面拐进右边那个巷子里。”
“大哥，我……”
“你这时候要是再说废话以后就别叫我大哥了。”
卡米尔完全没被威胁到，只是他脑子过了一遍，这确实是最佳选择，但是……
“大哥，枪在我这里，我来掩护！”
“少说废话！”
雷狮猛地把卡米尔向后一推，也借着这个力闪到敌人面前，上来就是几拳，放倒了好几个人。
卡米尔懵了一下后瞬间更改策略，躲到掩体后面换弹，掩护雷狮撤退。
雷狮也不恋战，趁敌人还没反应过来，蹭的一下躲过来，拉起卡米尔就要跑。
明枪易挡，暗箭难防。
一颗不知从哪飞来子弹直直射向雷狮，整个画面在卡米尔眼里变成了慢动作，他不顾一切的想往上扑，想把雷狮推开。
“卡米尔！”
没想到雷狮张开双臂，竟直接抱住了卡米尔，然后猛一转身，完全是一个把卡米尔护在怀里的动作。
卡米尔听着耳边狂乱的心跳，和身体中弹的声音，心下一沉。
有两颗子弹？！
卡米尔突然想明白了什么。
刚刚一颗子弹飞向雷狮，而另一颗，是飞向他的。
雷狮为了护住他，竟直接硬生生把两颗子弹都给扛下了。
卡米尔颤抖着手，尽量忽视滴落在自己脸上的，来自他大哥的血。
就算是再厉害的人，身中两颗子弹，也不可能再有转圜的余地了。
雷狮动了动，虚弱的靠在掩体后面。
卡米尔紧握着枪，深吸一口气，颤抖道：“大哥，你怎么样？”
雷狮倒是还有心思安慰卡米尔，道：“别担心，短时间内死不了。”
卡米尔觉得自己眼眶里有什么东西快涌出来了，但他还是装作镇定的样子，掏出枪来，准备反击。
雷狮突然按住他拿枪的手，低声道：“给你自己留点子弹。刚刚我听到警笛声了，应该是安迷修叫的增援，他们这会应该没空管我们这边，你顺着这个巷子往前走，右拐就是……”
“那你呢？”卡米尔冷静地打断了雷狮的话，眼角的泪混着血水缓缓往下滴。
“你先别管这个，到时候你右拐，大概走三百米就能看见一家店……”
“那你呢？！”卡米尔再也忍不住了，紧紧抓住雷狮的衣角，把额头抵在他肩膀处，哽咽道：“你知道我不可能会丢下你。”
“卡米尔，你听我说，我不一定会死，就算死，也比我们两个都死在这里好。”
“大哥，我哪里都不去，我就在这里。”
掩体外的打斗声越来越激烈，不断有警车开过来，想必再过一会这一切都会结束了。
卡米尔给雷狮包扎着枪口，尽管血还是源源不断的往外流，雷狮的眼皮也越来越沉。
“卡米尔，别费劲了。”
“大哥，你能不能闭嘴。”
雷狮轻笑了一下，瞳孔处在涣散的边缘，低声道：“小兔崽子，学会让大哥闭嘴了。”
卡米尔眼前一片模糊，豆大的泪珠一颗一颗往下砸，颤颤巍巍地伸手要捂雷狮的嘴。
雷狮叹了口气，抓住他的手，用最后一点力气把他拉进怀里，用自己的嘴堵上了他柔软的唇。
卡米尔轻轻的回应着他，唇齿交合间掺杂了血水和眼泪，让这个吻变得无比苦涩。
卡米尔并没有告诉雷狮，那把枪里还剩最后一颗子弹，这颗子弹确实是他留给自己的，是他为了防止这种局面发生，留给自己用的子弹。
“大哥…”
“卡米尔，都到这时候了，说句我想听的。”
“大哥想听什么？”
“说句爱我。卡米尔，这次不是我自作多情吧？”
“只要你活下来，我可以天天对你说。”
“不想说就不说。”雷狮放开了卡米尔，用极小的音量道：“卡米尔，我爱你。”
卡米尔哭着听这个人插科打诨，一咬牙，轻声道：“大哥，我也爱你…”
雷狮并没有听见这句话，事实上他已经什么都听不清了，他缓缓闭上眼。
他心想，小兔崽子，我都要死了，说句实话有这么难吗。
不过，不说就不说吧。
没关系，我说了就足够了。
雷狮最后听到的，是一声撕心裂肺的“大哥”。
然后，他便什么都听不到，什么都感受不到了。
这个世界上，又只剩卡米尔一个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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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迎收听早间新闻，接下来插播一条简短快讯。昨日，纵横黑白两道的毒枭已被查明身份，正是一年前在厄流区发生的黑帮火并案件中的通缉人员。据调查，此人在一年前侥幸逃脱，后在一年中连续杀害了另一帮派的几十余人，可谓罪大恶极。警方发现时，此人已在厄流区确认死亡，据现场初步判定是开枪自尽。请各位务必引以为戒，做遵纪守法的优良市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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