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436

“你真勇敢。”

哈利说不出话来。他一直看着她，他真想站在这，就这样看着她，直到永远。不，永远也不够长。

“你就要到了，”詹姆说，“非常近，我们以你为荣。”

“那会疼吗？”

他还来不及阻止，这个幼稚的问题就从他嘴里冒了出来。

“死吗？一点也不。”小天狼星说，“很快的，比睡着还简单。”

“而且伏地魔也希望快点结束。他想让这一切结束。”卢平说。

“我不想你们死。”哈利说，这些话未经考虑就说了出来，“不想你们中的任何一个死去。对不起——”、

他充满歉意对他们说，不过对卢平的歉意更多——他几乎是在恳求卢平了。

“——你才刚刚有了孩子……莱姆斯，我很抱歉——”

“我也很遗憾。”卢平说，“因为我永远都见不了他……但是他会知道我为何死去，而且我希望他能理解——为了能让他生活在一个更美好的世界里。”

一阵阴冷的微风吹来，似乎来自禁林的中心，哈利感到他浑身的汗毛都立起来了。他知道他们是不会劝他离开的，他必须自己做决定。

“你们会和我在一起的，对吗？”

“直到最后。”詹姆说。

“他们看不见你们？”哈利问。

“我们是你的一部分，”小天狼星说，“谁都看不见我们。”

哈利看着他的妈妈。

“离我近点儿。”他轻声说。

“永远都会。”莉莉也轻声说。

然后他出发了。摄魂怪的寒意没有伤害到他；他和他的同伴们一起穿过禁林。他们像守护神那样保护着他，穿过紧挨着生长在一起的古木，树枝在头顶缠绕，根部在脚下纠结。哈利在黑暗中拉紧隐形衣，向森林的深处走去。他不知道伏地魔到底在哪，但他知道自己会找到他的。詹姆、小天狼星、卢平和莉莉在他身边悄无声息地走着，他们的出现给了他勇气，让他一步一步向前走去。

他的身体和意识好像奇怪地分离了，他的手脚不受控制地向前移动着，就好像他已经不是这具自己即将离开的躯体的主人了。他感觉到现在在他身边行走的这些死去的人们比那些在城堡中的活人更加真切。

罗恩、赫敏、金妮，其他的所有人——在他跌跌撞撞地走向生命的尽头，走向伏地魔时更像是鬼魂一样虚无缥缈，遥不可及……

忽然，附近传来一声重响和一阵耳语——另外的什么生物正在朝这靠近。哈利在隐形衣下停了下来，仔细地四处看了看，听着周围的动静，他的爸爸妈妈，小天狼星和卢平也停了下来。

“有人在那，”附近一个压低了的粗声粗气的声音说道，“他有一件隐形衣，难道是——？”

他看见了塞尔温和辛克尼斯，但是没有伏地魔和伊薇瑞拉的身影。

“哈利，哈利……”

是伊薇瑞拉的声音，哈利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这声音柔软而亲切，与如今他听过的伊薇瑞拉的声音大相径庭。

很快，伊薇瑞拉站在了他的面前，精准无误地看向了自己。

“哈利，你果然来了。”伊薇瑞拉的笑容暗藏着她的兴奋，她盯着哈利的眼神就像是捕捉到了猎物的蛇一样。

“……我看到了，伊薇瑞拉，你的爸爸。”哈利试图在面临死亡之前还能和伊薇瑞拉心平气和地聊天，“他和你真的长得几乎一模一样。他是我爸爸的朋友，是卢平的朋友，也是小天狼星的朋友——”

“那都已经不重要了。”伊薇瑞拉敛色，“不过我想他们会开心的，终于重新相聚了。”

哈利感受到无力和悲悯，他感受得到，卢平、小天狼星、自己的父母在看到伊薇瑞拉时也和自己一样。

“他在等你。”伊薇瑞拉无悲无喜，“哈利，哈利·波特，在你决定好亲自来面对死亡之前，如果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就快说吧，你还剩下五分钟。”

哈利的脑子里闪过无数个问题，他想问伊薇瑞拉为什么会选择伏地魔，想问伊薇瑞拉和伏地魔在一起开心了吗，想问伊薇瑞拉知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曾经也和自己的父亲那样恣意快乐，想问伊薇瑞拉如果再来一次她会不会选择站在自己这边，想问伊薇瑞拉杀人的时候有没有后悔过，想问伊薇瑞拉曾经有没有在意过霍格沃茨，在意过自己……

但最后哈利只是坚定地摇了摇头，那些问题在伊薇瑞拉看向自己的时候已经没有了意义。

就像邓布利多说的，更重要的是人们自己的选择。伊薇瑞拉选择了这条路，并且义无反顾地走到了今天，那么他还有什么好问的呢？

“好，我们走吧。”伊薇瑞拉轻声说，他的手腕像是被捆上了一根无形的绳子，他没有办法抽出那根山楂木的魔杖，只能任凭伊薇瑞拉拉着自己往密林深处去走。

他死死攥住复活石，两旁的树在沙沙作响，一切都很安静。

借助眼角的余光，他看到在他向火光走去，那一刻他觉得除了伏地魔，其他任何人都是无关紧要的。这只是他们两个人的事。

不过幻想马上就消失了。巨人开始咆哮，食死徒们一起站了起来，他听见人群中有叫喊声，喘息声，甚至是笑声——不过只持续了很短的一段时间，他们就全部噤声了。

伏地魔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他红色的眼睛并没有盯着哈利，而是落在了伊薇瑞拉身上，他就那么看着伊薇瑞拉向前走，直到他们中间只剩下一堆篝火。

这时有一个声音叫了起来：“哈利，不要！”

他转过身，海格被绑在旁边的一棵树上。他不顾一切地拼命扭动着庞大的身躯，头顶的树枝都摇晃了起来。

“不！不要！哈利，你在——？”

“嘘。”伊薇瑞拉轻声，海格张大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哈利觉得手腕上无形的束缚消失了，伊薇瑞拉转过身，她的身后，是比她高出一个头的伏地魔。

那是哈利第一次看见伊薇瑞拉的红色眼睛，他们两个人齐齐盯着自己，像两头从炼狱中爬出来的恶魔一样。

“哈利·波特。”伏地魔轻轻地叫着，声音柔软的就像是摇曳的火苗的一部分，“大难不死的男孩，过来受死了。”

伏地魔紧贴着伊薇瑞拉的后背，握住她握着魔杖的手，哈利克制住拔出魔杖的本能，他确实想过将他们身后在保护罩里舒展的纳吉尼杀死，但是在他这么干之前，就会有无数道咒语打向他。

“准备好了吗，伊薇瑞拉？”伏地魔轻声问道。

伊薇瑞拉点头，呼吸了一下，试图当做这不过是稀松平常的事情。

然后他们同时念道——

“Avada Kedavra（阿瓦达索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