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金泰亨拄着拐深一脚浅一脚走进来，面色黑得像锅底，看着我的眼神充满杀气，对闵玧其点点头后走到我的旁边站住，一言不发。

不会吧！不会是那天在食堂踩一脚踩出后遗症了吧！

正当我手足无措之时，从门口又走进来位老朋友，田柾国是金泰亨的反面，看起来心情极好，双手插兜下巴都快翘上了天，瘪着嘴看着前几天还把他打趴下的敌人要笑不笑，两人之间的脑电波交流十分精彩。

我夹在两人中间左右为难，左边是一点就着的暴躁青年，右边是因己负伤的高冷哑巴，我吞了口唾沫，将求救的目光投向闵玧其。

他挑挑眉，似乎对这副诡异的场景很感兴趣，不过这种尴尬的场面没持续多久，他走到窗边，将窗帘全部拉上，接着打开投影仪，打开一个粗糙的ppt，三分钟制作出来的那种，不能更用心了。

“知道重案组是个什么地方吗？”

他坐回老板椅，懒洋洋的，左手托下巴，另一只手瘫在桌面，摁着手中红外线笔点在幕布上的文字。

“我们的工作职责是调查及打击极为复杂的有组织罪案、集团式犯罪活动和严重的罪行。包括洗黑钱活动，都归我管。”

闵玧其顿了顿，点燃一根烟放进嘴里，燃烧的烟蒂在黑暗中与红外线笔的光点仿佛融为一体，我转头，见他缓缓吐出烟圈，接道。

“更会与毒品调查科合作，打击贩毒。”

他站起身，将红外线笔随意扔到桌子上，又拿起三份学员报告，平摊在我们面前。

是在场三位的详细资料，金泰亨与田柾国的职业规划与愿景上面，全部齐刷刷写了同一个部门的名字。

重案组。

而我的那栏先是歪歪扭扭写了档案管理局，又被圆珠笔划掉，一笔一划郑重写下重案组三个大字。

“田柾国和金泰亨各项成绩并列第一，保送重案组无可厚非……”他努努嘴，用漂亮的手指在我的档案上重重点了点，对我说，“李灿阳，倒数第一，也敢来吗？”

“作为烈士家属的身份，请求警官准许。”

我在警校的成绩倒数第一，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而没被开除的原因有大部分是因为我的父亲。

李文伟，前任重案组组长。

两年前在抓捕毒贩的任务中因公殉职，原本以为毕业后可以和他并肩作战，父女俩相互扶持，为这个社会的正义做出贡献。

可他先走了。

从那年开始我的成绩一落千丈，从全校第五变成倒数第一，射击课从不参加，导致那门课程始终是零分。

田柾国打我骂我，都不能让我再次踏上那片射击场的土地，我仿佛在爸爸走后患上了创伤应激，每次听到枪声，就能看到爸爸倒在血泊中的画面。

那感觉真的糟糕透了。

于是我疯狂在其他课程中找补，妄想用成绩来弥补射击课落下的分数。

体能，攀爬，游泳，搏击，犯罪心理，每科都有不错的成绩，可还是被射击，这个最重要的课程拖了腿。

大家在背后都议论我，一个不敢摸枪开枪的警察，上了战场简直自寻死路。

所以田柾国让我毕业后去警察局做个档案管理员，不用出任务，更不用使枪。

档案管理局是他写的，重案组是我改的。

我听到田柾国狠狠吸了口气，他漂亮的眼看着我，在黑暗中熠熠生光，可那目光里有太多复杂的东西，我却固执的偏过头不想看他。

“批准了。”

闵玧其没有考虑太长时间，现在重案组他说的算，更是历年来最年轻的组长。

压力应该很大吧，我默默想着，印象中小时候的糖糖哥的声音很清冽，像清澈的山泉水，像大雨浇过的土地，像风刮过的树梢，像春天的阳光。

唯独不该是现在这样低沉的烟酒嗓，一个喜欢吃橘子味棒棒糖的白衬衫少年，为什么现在成天与阿贝漩涡作伴。

书上说人总是会变的，有可能是时间将我们分割的太久，又有可能是我根本不了解他，所谓的白衬衫，橘子味棒棒糖，都是记忆里的糖糖哥……

而不是闵玧其。

“可她不会开枪。”沉默许久的金泰亨缓缓开口，他那张如雕塑般精心雕刻的侧脸隐匿在光芒下，看着我的眼神毫无温度，但说出口的每个字都踩在我的心窝子里，“不会开枪的警察，死路一条。”

“你放屁！”

田柾国一个大步跨过来挡在我身前，揪着金泰亨的衣服领子就要给他一拳，我连忙抓住他的胳膊，收起平日里的吊儿郎当，对金泰亨一字一句认真说。

“我会开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