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天在不明不白中熬到了晚上十点,以为终于要下班了,没想到拉组长没有通知。想到昨天坐一千多公里的大巴来到这里,昨晚又刚到不适应这边的生活,休息和睡眠都不是很充足,现在行李还在保安室,她好无奈,于是跟拉组长说要搬宿舍,拉组长瘦瘦的一个,人很和善,同意了她,她就提前下班了。
到保安室把行李提去六楼,604,她的床位挂着另外床位室友的衣服,她还没有下班,宿舍是八人间,她把行李放着,想着没有沐浴露和洗发露,就又走去小巷口便利超市买所需物品。
真累,行人如梭,车水马龙的小镇,却比家乡那边的县城都热闹。
她的第二个岗位是测灯的电功率,
一定要让功率在150w-153.3w之间,她的师傅给她的标准是测成152.9w。
差不多三秒要完成测量。
另外五秒接线的时间,三秒拔线时间,两秒关电时间,两秒踩踏板时间。
15秒钟完成一个灯的测。
另外要等十秒左右下一个灯移动到面前。
就坐着呆呆地等着。
一次性移动三个灯到面前。
一天产量几千个。
这就是流水线。
这个岗位她干了十多个小时。
那个哑巴,也和她有了工作上的交流,会有点默契了。
虽然不能完全正常沟通。
需要沟通的东西也不多。
第三天,拉长又安排她去另一个岗位,那个岗位是接线,用手把十多根线理顺,再把线三根、两根一组地放在一起手捏紧对齐,用拧线机对准一按开关,线就拧成一股了。
干到晚上,她屁股都坐疼了,真难坐,要一天坐着十二个小时,一刻也不休息,她屁股开始忍不住地动。
拉长又给她换岗位了,让她去打螺丝。
她去了,那个教她打螺丝的师傅很不耐烦,她也是坐得很不耐烦了。
也无心学。
拉长又带着她去另一个男同事的岗位。那个岗位是装灯板。
灯板是铝合钢材质
要把灯芯安装在灯板夹缝里,再接上正负极的线,然后装进灯筒里,装不费时间,但是准备工作很费时,要把灯板从物架上抱过去,一筒一开始装九个灯板,后面的又两筒合并成一筒,也就是十八个灯板,要抱放在桌子上把裹在上面的报纸拆在垃圾桶里,然后才算准备好,那报纸两三筒就装满一垃圾筒了,然后要把垃圾提去倒在大垃圾箱里,那个大垃圾箱,比夏至锦高出很多,手举高才能触着上缘,要把垃圾倒进去,真难。
可是有什么办法呢,还得跑快一点,不然,拉又被堵住了。
被逼出来的力气和速度,堪比机器。
内心也很煎熬。
表情已经不能被心理按示来掩盖了。
那个岗位旁边依然是一个聋哑人。
他望向她,眼神碰撞,好像就已猜出她的不愉快。
在她跟不上流水线速度的时候,他过来帮她,他的工位是夏至锦的下一个工位。
他帮她把垃圾倒了,帮她上一点物料。
夏至锦内心无比感谢,也在努力追上流水线的速度,上一个工位的速度。
维修师傅也偶尔过来帮一下她,她勉强能跟上速度。
熬过了两个小时,还有一个多小时。上午三个小时四十五分钟的工作时间,说不漫长那是假的。
右手拿物料安装、接线、放……左手协助平衡。
在无数遍重复的机械动作中结束了上午的工作。
她肚子饿得咕咕直叫,快速奔向食堂,打上十元一盘的饭菜和一碗紫菜蛋汤,找个座位狼吞虎咽起来。
猛一抬头,发现那个哑巴来坐在了她的对面,吓她一跳,另一个哑巴跟他一起,他用手语跟她打了个招呼,然后又用手语和另一个哑巴交流起来,不知道交流啥,她心里猜想,会不会是在说她。比如:“她是新来的?会手语吗?干活怎么样?”一个不留神,端到嘴边的汤撒了一腿。
然后那个哑巴拿出手机,在微信聊天栏写出“做快点!”三个字给她看,果然是嫌弃她做活慢。
她能说啥呢,平时不怎么干手工活的她,做得慢是正常。
她也用手机点开微信写出了她最想写的话“谢谢你帮我!”
然后那个哑巴又写四个字“互相帮助”
然后她先吃完饭,比划了一个我先走了的动作离开了。
心里却对那三个字“做快点”深深地压住了,她已经是用她能反应的最快速度和最大力气干活了。
怎么样还能提高速度呢?
第四天,早上七点二十准时起床,匆匆赶往食堂买上一个豆沙包和一个莎麦再打一碗白米粥汤,一口包子莎麦一口汤,她感觉没有汤都吞咽不下去,她有一点吞咽困难,有时候心情不好甚至吃不下饭,长期下来胃也得了胃病,所以160CM的身高,却一直是45kg左右的体重。
她赶往车间,上厕所都得赶时间,不然就来不及啦,七点五十要开早会
她是一个容易受外界影响的人,环境吵了会睡不着觉,如果早会拉长说话不好听,语气重,或者数落员工,她会一整天都担心自己岗位的活做不好。不过这次遇到的拉长很好,他开早会就是说说出产量,目标产量,还有次品,然后喊喊口号“简单作业、确保品质、积极努力、一次做对!”。口号在车间响起,意味着一天的工作开始了。人员穿着统一的服装,在自己的岗位挣分夺秒地干。
早会开完,她赶快到自己的岗位做准备工作,迎接铃响后流动的流水线。
一个两个……做到几百个的时候。旁边的哑巴开始逗她,因为他速度很快,他的工位也不需要什么准备工作。就闲下来无处安放。他不会说话,然后他用他的手指了一下他前面的帅哥,再指了一下至锦,做一个牵拉的动作,再比一个心,至锦瞬间就明白了他表达的意思,意思是让他和前面那个帅哥谈个恋爱吗?
至锦没心思理他,活都忙不过来还有心思谈恋爱?再说她又不是单身。流动的灯筒到她面前,被她前面工位的工友后背挡了一下,灯筒就歪了,她本来就忙不过来,还要用手把灯筒弄正,真烦,她敲了敲前面工友的后背,“你能坐直一点吗?像旁边这位帅哥一样,挡着你也不好!”“旁边那个帅哥是那位哑巴帮他!”他不以为然地说道,然后继续弯着个背坐在前面,每次灯筒到那都要挡歪一下甚至卡住。
自己不坐直还怪直锦不帮他?怎么帮他?确实可以停顿一下在他的左边装灯板,可是拉断了之后,哑巴又要发脾气催至锦快点做。
突然感觉流水线就像坐在夹缝里的工友,过着夹缝般生存的人生。
心累,人也累。
这时那个哑巴又闲着了,他用笔和至锦拆下来的废纸,写了一句“她说你长得帅,能不能接受她?”
纸条递去他前面夹缝里的工友那里,那个看了一眼,没有理他,他又递去给至锦前面那位夹缝里的工友,那个被他逗得哈哈直笑,他去动一下那位坐得很直的工友,他没有理他。
夏至锦慢一秒,都会堵拉,因为后面的拉板被哑巴弄下去几块了,整条拉的速度就变快了。
她努力跟上速度,还是差那么一点,因为倒垃圾要浪费时间。这时旁边的维修师傅也来帮她备物料了,那个哑巴又在传谣,他手语比划问维修师傅是不是中意至锦。
他就是唯恐天下不乱。
等第二天,他还是那样,甚至开始涌动顶班和至锦,他同样比划那个心的动作,然后他又比划“他的钱,有40CM厚那么一大沓。”
夏至锦的岗位太难做了,根本没心思理她,但他乱牵线也烦,于是她也比划了一个动作,不要乱牵线和造谣,只是不会手语的她,那个动作不知道哑巴看懂了没有。
后面两天,拉长要去调换哑巴的工位,哑巴不同意。
第七天上午,拉长来后面,她说,每天下午都是你们这里堵,哑巴却比划动作说是至锦做活不行,速度慢。
下午,至锦又跟不上速度了,她焦急,她问拉长,能不能调换岗位。“你去看,去选,哪一个岗位你能干,我给你调换哪一个!”她很生气地说。至锦当然认为这是反语,意思是其他岗位她都干不了。至锦委屈地走了。去找她原本的拉长,因为两条拉在一起,她做活那个拉长是女的,但原本管他的拉长是男的。
她去找他,然后辞职了。
走后她想起那个哑巴给她比划的一个动作:要像灯一样照亮人间,所以这个工作是有价值的,不要做得不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