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杨戬沉香）血缘至亲 上

杨戬本来以为，在这世上，除了三妹以外，他不会再有别的亲人了。可是，他没想到，他又会多一个至亲。那就是三妹的儿子，他的外甥。十六年前，华山一役，他亲手将三妹压于华山地牢之中。

他以为那一日，这个外甥，就已经死了。可是，十六年以后，刘家村河边，他再次看到了沉香。这个才十六岁的少年，眉目间，依稀与他有几分相似。原来，他没有死，当年沉香未死。杨戬悄悄隐身在一边，看着沉香用法力，捉弄凡人时，不由地唇角含笑。

他好像，自己当年一样，淘气。在没有家破人亡前，他也是这样淘气，到处惹祸。而沉香与他的遭遇，却是如出一辙。一样是仙凡之子，一样与母亲生离。

他是自己唯一的外甥，除三妹以外，唯一的血缘至亲。当沉香在小河边，回头冲他一笑，说，今年他收到的最好礼物。就是有了一个舅舅时，杨戬心中是欣喜的。虽然，他对刘彦昌是厌恶的，是这个无用的男人害了三妹。

可是，看到沉香，却终是不一样的。只是，当沉香知道，当年往事后，还会和现在一样，喜欢他这个舅舅吗？杨戬一身黑衣，站在河边，陷入了沉思之中。还有，沉香的以后，到底要如何是好。

以他的力量，要护佑沉香在下界，过一世荣华富贵的好日子，是绝对没有问题的。凡人的寿命很是短暂，一世最长不过百年。对于天界的神仙来说，百年的时候，不过是如流星一样易逝。只要他瞒得好，不会让人知道有沉香的存在的。

而且对沉香来说，这样是最好不过的。毕竟，在下界无忧无虑地过上一辈子，不好吗？让他这一生，都不知道，他是仙凡之子。他的母亲，是华山的三圣母，是天上的神仙。他们自小就分开了，对于沉香来说，对于娘这个身份，应该是陌生的。

他从未感受过母亲的爱，也没见过母亲的面。他和自己，是不一样的。毕竟，当年灌江口出事的时候，他已经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年了。沉香在十六年前，不过是一个刚刚出生不久，什么也不懂的婴孩而已。

这一方面，杨戬是仔细考虑过的。可是，这样的隐瞒，对沉香来说，真的是好的吗？刚才那个孩子，提及娘亲的时候，明显眼神是落寞的。他是想看到自己的娘亲的，毕竟哪个人，不想呢。

可是，若把真相告诉他，沉香刚才对他，还是满怀敬慕之情。等他知道真相的时候，恐怕就会恨自己入骨吧。

若不是他的拆散，沉香不可能从小，没看到过娘亲。可是，杨戬叹了口气，当年若不这样做，三妹的下场，只会更凄惨。如果沉香知道一切，那么他眼前的路，就只剩下一条。那就是救出他的母亲，可是，除非他能改了这天条。

天条禁思凡啊，除非天条能改，否则，如何救得出三妹呢。那条改天条的路，注定是千难万险，极有可能一去无回。

沉香是杨家，唯一的血脉，真的要让他走上这条不归路吗？杨戬是犹豫不决的，他心疼沉香自小失亲，疼惜他眼神中的落寞。他们有极其相似的经历与出身，杨戬不希望，沉香最后，也得到一个与他相同的结果。

当年，他亲眼看着，自己的娘亲在眼前，被十日晒化。如今，三妹与沉香，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他怎么可能希望，当年的悲剧重演呢。

可是，沉香他还小啊，他的性子冲动又鲁莽，他能完成这个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事情吗？万一，让沉香折于其中，他如何向三妹交代。只是，后面的事情，又岂是杨戬能控制得住的。沉香还是从东海四公主听心与刘彦昌的嘴里，知道了当年的真相。

他先是对自己下跪恳求，让杨戬放出三圣母来。恳求不成，沉香便出言相激，甚至是威胁，指责杨戬重权利，轻亲情。为了保住自己的官职，甘愿牺牲自己的至亲，妹妹。这样的话，多少年来，杨戬听到过多少次。

可是，这次不同啊，因为这话是从他的外甥，沉香嘴里说出来的。杨戬自然是心痛的，可是，他不得不硬起心肠来。他用事实，告诉了沉香，凡人的渺小。要想救出母亲，对于沉香来说，简直是痴心妄想。

杨戬在那一刻，下意识地在考验沉香。如果他救母的意志够坚定，自己可以在暗中相助，控制着一切，帮助沉香，修改天条，救出三妹来。如果沉香的意志并不坚定，一点点困难，就能吓跑了他。

那么，他会抹去沉香的这一段记忆，让他像原来一样，无忧无虑地过完一生。让杨戬欣慰的是，沉香没有让他失望。沉香的抉择，让杨戬心里，是欣慰的。因为沉香选择了，不顾一切，冲破所有阻碍，去华山找三妹，救她出来。

后来的路上，杨戬总是有意无意地引导着沉香，告诉他，要想救母，首先必须改了思凡的天条。否则，他是救不出母亲来的。

只是，在这一路上，帮助沉香的人太多了。有东海的听心、敖春、还有那小狐狸，后来更是加入了猪八戒，甚至是斗战胜佛孙悟空。不过，孙悟空暗中收了沉香为徒的事情，杨戬自然是知道的，也是他一路或引导或逼迫，得来的结果。

有了这样的师父，将来，沉香打上天之时，就有了足够重的分量。沉香慢慢地长大了，尽管他望过来的眼神中，怨恨之心越来越重。沉香怨他，恨他，都在杨戬的意料之中。他甚至故意，在沉香面前，杀了四公主，增加他对自己的恨。

因为这刻骨的恨，会让沉香，更加努力，变强。唯有如此，将来，沉香的未来，才能比他更强。偶有小细节与他预料的不同，不过大方向，始终如他所预料的那般，进行着。当有一日，他重伤倒地，醒来却发现法力尽失。

那一小段日子，可谓是杨戬难得一见的，狼狈时刻。为了救哮天犬，让他能吃饱肚子，甚至是偷东西这种卑劣的事情，他也做了。哮天犬是他的兄弟，是陪伴他三千多年的兄弟，为了他出生入死。

所以，杨戬为了他，甘愿做这些事情。后来，又遇到了老大，他们在一个小镇上的时候，又不倒霉地遇上了，前来灭口的四大天王。老大自然不敌他们四人，危急时刻，沉香与丁香赶到了。

让杨戬有些意外，沉香居然会出手救下他来。他原以为，沉香应该恨他之极才对。让四天王杀了他，岂不是更好。

省得沉香自己出手，会被人指责，是泯灭人性，嗜杀至亲。无论如何，他终是沉香的亲舅舅，总不能让他背上弑亲的罪名。可是，沉香却毫不犹豫地出手，救下他与哮天犬。不过，在表面之上，杨戬一直是冷言冷语，甚至是讽刺不断。

仿佛，他根本不在意沉香刚刚才救下他的事情。就连老大，在一边也听不下去，离开了。可是，当沉香说出，愿意在救出三妹以后，和他一起居住时，杨戬微微动容。当然，他掩饰得很好，沉香没有看出来。

沉香刚才的话，是脱口而出的，根本没有仔细考虑过。见杨戬沉默地望着他，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沉香有些懊悔，或许人家，并不愿意呢。毕竟，曾经的杨戬，是司法天神，高高在上习惯了。

而且，在杨戬的心里，终究是权利，更重于亲情吧。沉香觉得，在他心里，未必没有亲人的位置或者亲情可言。当初，在小河边的初见，他清楚感觉得到杨戬对他，还是有些亲情的。他的温柔呵护，不完全是假的。

只是，在他心里，或许这些亲情，比不上权利与权位吧。所以，杨戬最终选择了，司法天神的位置。

可是，自己对这个舅舅，却终究不能完全，狠下心肠来。尽管他屡次对付自己，伤害他身边的亲人朋友。可是，沉香脑海中一直浮现着，当初初见之时，小河边那个温柔的白衣天神。沉香一直没有说过，他其实一直都希望，有这样强大的一个亲人。

他从小到大，总是在刘家村被其他孩子欺负，嘲笑。说他是没有娘亲的孩子，有娘生，没娘养。而他的父亲，刘彦昌尽管对他这个儿子很好，可是，在沉香心里，他终究是软弱了一些。他从小都希望，会有一个强大无比的人出现，他能是自己的亲人与靠山。

当杨戬出现，告诉他，可以唤他为舅舅时，沉香心里是真的很开心。终于，他多年以来的愿望，成真了。

尽管杨戬在他面前，那个时候，还没有过多地出手过。可是沉香感觉得到，眼前的白衣天神，强大无比，对他又温柔之极。正如他脑海中，多年以来，描绘出来的模样一样。可是，偏偏，他也是拆散自己爹娘的人。

他是自己的亲舅舅，他是天界的司法天神，三界的战神。可是，在他心里，自己这个亲人，却没有他的权位更重要。他可以在小河边，对着自己温柔以笑，也能在后来的路上，对自己冷漠相对。

沉香自己也说不清楚，他对杨戬的感情，到底是恨还是别的。其实，无论是哪一种感情民，都是不纯粹的，而是掺杂在一起的。

如今，看到他法力尽失，被区区四大天王，就弄得如此狼狈的模样，沉香刚才是不敢置信的。他宁肯相信，这一切的示弱，不过是杨戬的另一个阴谋而已。而不是，他现在，真的如此弱小，狼狈了。

所以，他刚才那句话，救出娘之后，与他一起居住的话脱口而出。可是，话一出口，见他久久没有回应，沉香的心微微一疼。他是不愿意，是吗？到了这个时候了，杨戬还在眷恋司法天神的权利与位置吗？

为了挽回自己的颜面，沉香又补上一句，“如果你不愿意，也可以和哮天犬一块住。”这句话一出口，杨戬的眸光微微一暗。果然，刚才的话，只是沉香随便说的而已。

而沉香呢，看到他的眸光一暗，顿时有些后悔了。自己为何要补上这样一句话，可是，下一刻，杨戬讽刺的话，又来了。沉香也就，把这一丝后悔，收敛了起来。这些话，他从未与他人提起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