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杨戬寸心-宝莲灯前传）喜篇 中

后来，他回来了，果然回来了。她与杨婵一早，就等在了杨府大门口。一看到他的身影，出现在眼前时，寸心也顾不上其他人，她直接扑进了他的怀里。然后，她拉住他的手，径直向他们的卧房而去。

她在这一刻，顾不上其他人会怎么想，会不会取笑她的着急。她顾不得了，只想拉着他，快去卧房，好好说一说话。

诉说她在这些年中，是如何的思念他。而杨戬这个时候，看到她，也是欣喜的，并且没有抗拒她的拉扯，随着她的脚步，去了他们的新房。哪怕隐约听到，哮天犬在身后不远处的声音，他们也顾不得了。

当新房的门一关上，寸心就拉着他，在床边坐了下来。她的纤纤玉指，轻轻地抚摸着他的脸颊，凝视着他的眼睛。“我等你好久了，你知道吗？”

杨戬看到这个样子的寸心时，是有些惊讶，也有些欣喜的。毕竟，他也是真的想与她，好好过日子的，就如爹娘一样，相敬如宾。而不是，和当日一样，争吵不休。他生气，她也难过，其实在战场上，他也曾后悔过。

那一日，他太冲动了，不该这样丢下她，负气而去。新婚之夜，本该是大好的日子，他在那一夜，丢下她一人在新房里。他们说得不错，这事，他也是有错的。她如今，是他的妻子，他让一让她，又能如何。

所以如今，他回来的路上，也曾想过，要与她认个错，与她和好如初。如今，看到这样柔情的寸心，迎上她温柔的目光凝视，杨戬心里，也柔和了下来。她没再提及当日之事，看来是，已经气消了，放下了。

听到她这样说，杨戬也回握住了她的手，“寸心，我回来了，以后我一定好好陪着你。”以补偿当日之失，杨戬是这样想的。

寸心并不知，杨戬是如何想的，她听从了杨婵之劝，也在这些日子的思念中明白了。所以，她自然不可能提及不开心的事情，再破坏他们之间的关系。而且，在这样的时候，说什么，都有些多余了。

她再次扑进他的怀里，双手穿过他的腰间，环抱住了他。“杨戬，我以后，一定不乱发脾气了。我们要好好过日子，好不好？”

一会之后，她听到了那一声，低沉好听的声音，他说好。接下来的事情，是自然而然发生的，一切水到渠成。新婚之夜，没有来得及的事情，在这一夜补上了。以后一段日子里，寸心的确如她所言那般，收敛了自己的脾气。

而且，她为他第一次下厨，做出美味的糕点来，让他来品尝。他第一次尝到她亲手做的糕点时，是惊讶的。他以为，寸心从小娇生惯养的，是西海的小公主。怎么可能会做糕点呢，而且这糕点如此美味。

杨戬那一次，由衷地夸赞了她。“寸心，这糕点，做得真好，你有心了。”他简单一句称赞，就让寸心高兴了许久。毕竟，能得他一句称赞，实在是太难得了。杨戬自己，出类拔萃，少有人及。

自然，要让他称赞一个人，也是难能可贵的。于是，寸心为此，又学做了其他的菜肴。不止是糕点这一种，她不曾在他面前说过，她学着做的时候，吃了不少苦头。从一点不会，手足无措，到如今信手拈来，这其中的艰辛。

只要他吃得高兴，她看着也开心。哪怕是杨戬邀请了其他人，一起品尝，她也没生气。最初的时候，梅山兄弟与杨婵住在杨府，她是没有意见的。可是，时间久了，寸心开始在意了。她与杨戬是夫妻，自然住在一起，可是这些外人，长期与他们住在一起，算怎么回事。

是，杨戬与他们是结拜兄弟，他们的交情很好。可是，哪怕是亲兄弟，也不能一直住在一个屋檐下啊。而且，他们经常在一块，喝酒聊天，她反倒成了一个厨娘一般。整天为他们准备各种菜肴与美酒，然后却只能陪坐在一旁。

杨戬对她说的话，并不多，可是一与这些兄弟在一起，他就有了说不完的话一般。这种差异，看在寸心眼里，让她十分不悦。她可是从小被父王母后，还有兄长捧在掌心的珍宝。她伺候杨戬，是因为他是她的丈夫。

是她心甘情愿的，可是，这些外人，算什么呢。还有杨婵，她虽是他的妹妹，也不能一直与兄长嫂嫂住在一起啊。

她不是被封了华山圣母之职吗，她可以去华山啊。终于有一日，寸心忍不住，为了这些事情，与杨戬再次争吵了起来。许是听到了他们在卧房吵架，第二日，杨婵就收拾了包袱，去华山了。梅山兄弟也一样，离开了杨府，除了哮天犬。

杨府一下子冷清了下来，可是，接下来的日子里，却不如寸心之愿。因为杨戬不开心，他觉得，是她逼走了那些兄弟与妹妹。

他在与她闹脾气，可是，他从未想过，她是什么样的感受。她舍弃了一切，斩断了自己所有的退路，与他成亲。她可以为他，倾尽一切，可是他呢。他对她除了敬重与感激以外，还有什么呢。

因为她的缘故，他的兄弟与妹妹离开了，他就与她生气。杨戬没有故意与她争吵什么，只是一直冷淡着她，忽视她。寸心想引起他的关注，她想要他，目光中只有她一人。可是，她却越来越觉得，在杨戬心里，她甚至比不过一条狗。

是的，在杨戬心里，哮天犬并不是一条狗，而是他的兄弟。他对哮天犬的关心与耐心，甚至超过了对她这个妻子的。

于是，寸心又想了一个主意，她想帮哮天犬娶妻。这样一来，哮天犬就可以离开杨戬了，她甚至想好了说辞，说服了杨戬同意了此事。为了给哮天犬找一个好妻子，让杨戬满意，寸心费了许多心思。

而且她找来的姑娘，绝对都配得上哮天犬的。可是，哮天犬一个都没看上，他们看了一个又一个。直到杨戬不耐烦了，亲自为哮天犬选择了一个容颜较好的年轻姑娘，成为他的妻子。寸心又费尽心思，操办了这场婚礼。

虽然，只是在旁边隔壁，另辟了一府出来。哮天犬与他们，不过一墙之隔，不过寸心也满意了。只要不是一直缠在杨戬身边，就够了。而且，以后他有了自己的妻子，说不定就不会如此粘着杨戬不放了。

那么，那个时候，杨戬身边，只剩下她一个人了。他的目光之中，也会只有她一人了。寸心这个时候，是欣喜地这样想的。

可是，没想到，哮天犬根本不想成亲，新婚之夜，一个人蹲在他们家门口。杨戬打开门，看到可怜兮兮的哮天犬时，终于还是心软了。他直接告诉她，哮天犬是他的兄弟，他不想成亲，就不成。

以后，哮天犬还是会和他们住在一起的。她要是容不下哮天犬，就连他一起赶走好了。她还能，说什么呢。

就这样，这事她白费了心思，始终不如她所愿。寸心对这件事情如此热心，的确有她的私心，却也是真的为哮天犬着想的。他如今，已经从狗，变成了人。总要有他自己的日子，总不能一辈子守在杨戬身边吧。

而且，她为他选的姑娘，都是容颜不差的良家女子，哪里亏待了他。可是，杨戬却在字里行间，责怪于她。

他只以为，她要赶走哮天犬，却没看到别的用心所在。就这样，时光匆匆而过，转眼五百年过去了。他们已经做了夫妻五百余年，可是他们真正在一起的日子，却并不多。之前，哮天犬的事情之后，杨戬不再顾忌什么。

他还是与梅山兄弟，玉鼎真人，在一起。他们经常一块出去打妖怪，一去就是数年之久。只留下她一人，独守在杨府之中，冷清之极。他留给她最多的，就是他离开的背影，以及这个冰冷的杨府。

寸心不懂，为何就变成了这样呢。直到有一日，她难得出去，散散心。在途中，遇到了一个出家之人。听到他的一番话，寸心才恍然大悟了过来。

那一日，那个出家之人，看起来年岁不轻了，不过慈眉善目。他们偶尔在路上相遇，他却一言道出，她的心酸与无奈，或者说煎熬与思念。寸心停下脚步，答应了与他去亭中一叙。两人便在亭中，长谈了起来。

寸心将自己的遭遇，简单道来，当然隐去了她与杨戬的身份。那个大师听完以后，叹了口气，“女施主，既然你都清楚，他娶你，只为报恩，为何要答应与他成亲呢？”

“因为我爱他，我以为，我可以改变他，让他爱上我。”寸心说这句话的时候，眉宇间，全是哀伤。可是，她努力了五百年，终究是不能让他爱上自己。

大师又道：“女施主，他的心中，有太多的人与事。而你心中，他永远是排在第一位的，这根本不是平等的。有时候，情之一字，就像一场战争。先爱上的人，便是先认输了，因为她给予了另一人，伤害她的权利。”

这些，寸心是明白的，她早就不是当初那个，单纯天真的小公主了。这些年以来，她饱尝了冷暖情薄，如何还能不懂呢。

“你有没有想过，放手呢？”

寸心猛地抬头，看向他，让她放手，是让她离开杨戬吗？大师还是那个慈祥的模样，丝毫不变，丝毫不觉他刚才的话，在人心里，挑起了多少波澜。“有时候，退，未尝不是进呢。女施主，你的眼中，只有他一人，你不该再这么下去了。”

“我不懂......”寸心低下头去，喃喃自语了一句。

大师又叹了口气，“其实，人这一生中，没有人，非谁不可的。从前，你的眼中，只有他一人，你的喜怒哀乐，全被他所牵引着。以后，你何尝不妨，去看看其他人。也许，你会发现，还有比他更好，更适合你的人呢。难道，你要一生，都为情所困，所伤吗？”

“大师，你是觉得，我永远不可能改变他，让他爱上我，是吗？”寸心的心慢慢沉了下去，除了痛，已经没有别的感觉了。

大师看着她这个模样，不由地惋惜不已。“红尘情爱，尽力了便好，何必一定要求一个结果呢。爱而不得，不如放手，去看看别的人，不好吗？女施主，他会不会爱上你，你不是已经争取过了吗，结果呢？”

结果自然是，一败涂地。如今，杨戬对她，越发冷淡了。哪怕是回到杨府，他也只与梅山兄弟，哮天犬他们，在一起说说笑笑的。对于她，她的一言一行，他已经不太理会了。或许，是他觉得，她太过无理取闹，不想与她一般见识吧。

他不想与她争吵，所以干脆，不多与她说话吧。在府上，待上几日，他们就又一块离开了。最初几次，他还与她说过，后来嘛，连与她说一句，都不愿了。

她在他心里，到底算什么呢。

“大师，我若放手，真的还会遇到，更适合我的人吗？”寸心的话，已经表明，她动摇了。她不想一直过这样的日子，下去。她不想一直，只能在杨府之中，枯等成灰。只为了等他偶尔回来一趟，小住几日时，能见上他几面。

与他偶尔，说上几句话，这样的日子，她不想再过下去了。她付出了这么多，几乎倾尽了一切，不想到头来，只换来这样的结果。

大师刚才的话，触动了寸心的心。也许，她的命中之人，真的不是杨戬呢。他不爱她，她争取，她努力了这么多年，结果就是最好的证明，不是吗？也许大师说得对，她不该一直这样，只围着他一人而转了。

大师见她动摇了，知道刚才所言，她听进去了。他希望，眼前的姑娘，不再为情所困，所伤。“女施主，好好想一想吧，你与夫君之间，也许从一开始便错了。他因为报恩而娶你，本就是不对的。他不能爱上你，而你所求，只有情之一字。以后，你要好好想想了。”

寸心的泪，终于还是落了下来。是啊，她所求，从来只有一个情字，他对她的情。可是，杨戬始终，不能爱上她。在他心里，她到底排在了什么位置上呢。在他的生命中，三界的安危，他的师父，他的妹妹，兄弟，甚至是他的狗，都要比她这个妻子重要得多。

为了他们任何一个，杨戬都可以选择，舍弃与她吧。既然如此，她为何还要，继续爱他呢。五百年了，寸心对他的情，已经耗尽了。既然，他不能给她，她想要的一切，她为何还要执意爱他呢。

这一刻，寸心突然，恍然大悟了。她明白了一切，可是，她不能就这样，离开杨府。毕竟，她是杨戬的妻子，这件事情，知道的人太多了。而且，如今的杨戬，不再是当初刚刚，家破人亡的少年。

他现在是二郎真君了，是天庭亲封的真君。她当年，为了嫁给他，抛弃了一切。已经让西海与父王为难了，如今，她若是冒然与杨戬和离了，回到西海，岂不是让西海成了所有人眼中的笑话了。

就算父王与大哥二哥他们不怪她，寸心也不可以这样任性下去了。所以，她必须找一个合适的机会，再与杨戬和离。而且，要她真的放下他，她也需要时间来平复的。毕竟，她爱他，太深，太久了。

于是，寸心告别了大师，回到了杨府之中。或许是想通了一切，她的心境，也变得平和了起来。不再思念入骨，不再怨恨重重，看着眼前冷清无一人的杨府，她的心，也只是微微苦涩而已。

寸心慢慢地发生着变化，却无人知道。直到，杨戬终于，又一次回来了。并且，这一次他回来，似乎有些变了。

比如，他居然亲手采摘了一束丁香花，送到了她的眼前。这可是以前从未有过的事情，他是第一次，送花于她。如果换成从前，寸心一定捧着这束花，高兴地不知如何是好。可是现在，寸心惊讶地发现，自己的心，居然如此平静，没有丝毫动容时。

她明白了，她其实，已经放下了杨戬。是的，她死心了，既然求不得她所要的一切，不如放手吧。他不能爱她，也不是他的错，只是他们没有缘分而已。既然是这样，寸心平静地看着他，一句话未曾说过。